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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叹了一声,他说:“在的,一会你就能见到她了。”E突然感觉到了从心底涌上来的欢快。她清楚地意识到说话的人并不知道“meimei”这个词对她的含义,但这根本不妨碍自己因为对方的肯定而欢欣雀跃。她将那句话放在舌尖上,在漫长的路途中逐音品味着里面夹杂的甘甜,她突然不再害怕前路未知的艰险,有什么好怕的呢?还会有比奶奶这里更可怕的地方吗?更何况,E想着,meimei会陪着我的。她不在乎发生了什么,或者说,她根本没办法在乎发生了什么。在E年幼的记忆里,父母一直忙于工作很少回家,他们对E而言根本没有meimei重要,只有meimei,才是不应该与她分开的共同体。她不在乎这些人为什么抓她,不在乎自己将要去往怎样奇怪的地方。她的全部思绪都沉浸在将要见到meimei的喜悦中,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诉说着思念、欲望和癫狂。我们不会再分开了,E想,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可她没想到,meimei变了。长达十年的分离塑造了两个人截然不同的性格,基因中的相似终究抵不过环境的差异。当E看见推门进来的少女毫无形象地窝进对面的沙发,披肩的长发烫成了海浪般的大卷,纤细而修长的腿包裹在色泽明亮的长筒靴里时,她清楚地意识到,她的meimei已经变成了一个熟悉的陌生人。她跟我不一样了,E想。曾经的她们就像在照镜子,她看着F,就能幻想着自己也过上了那种肆意且美好的人生。然而现在镜子碎了,镜面里的人被撕裂成了截然不同的样子,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双胞胎meimei,已经不在是镜子里的另一个她了。她过着自己的人生。把我抛弃了。寂寞的种子在E的心脏里扎根,孤独犹如野草般疯长,委屈和嫉恨彻底榨干了她的眼泪,以至于她看着对面沙发上的F那副愧疚的表情时,突然就笑了。她说:“我很想你。”她想着没关系的,之前发生过的那些事都无所谓了,未来无论牺牲什么,我都会成为这场“游戏”里唯一的胜利者。……柯心妍双手紧握着活动室内唯一的光源,端坐在会议桌旁的靠背椅上,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她哭得根本停不下来,仿佛要在这个夜晚把一辈子的眼泪流完。手电筒的光晕因为她奇怪的握法直直地打在了天花板上,照着她张满是水渍的脸蛋,就像照出了什么邪魔妖怪。她没有停,缓慢的声音就像老旧的留声机,伴随着空气里无端的沙沙声,在安静的房间里不住地回荡。她说:“对于F而言,E知道的东西要更多一点。”……恶劣的生存环境并非全然无用,至少对E而言,她在进入这所学校的瞬间就比常人懂得了更多的东西。她的观察力在长年累月的责骂下已经锻炼得炉火纯青,察言观色和逢场作戏几乎成为了她的本能,“娇弱无能”甚至一度被她当做攻击开始前的“小把戏”——她清楚自己在别人眼里是个什么“不屑一顾”的东西,自然愿意将这个“表象”打造得更加彻底。只要最后结局是胜利了就好,过程根本不重要。所以在进入这所学校开始,E就自然而然地披上了“胆怯”的羊皮。她从下车开始哭,进入校医院后更是浑身颤抖几欲昏死过去。持刀的医生在取下她手腕里的移动终端后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他说:“别怕,你的同伴都在这里。”我的“同伴”?人类的思维总是具有一定的自动辨别和自动归纳的能力,他们擅于将毫无关联的东西结合起来,从而提取出他们眼中的相似点。E没有同伴,但医生能说出这句话,就证明了这所学校里势必还有和她“具有共同点”的人。单单一个“都”足以证明人数≥2,医生能见到的基本都能归于“患者”的大分类,也就意味着和她一样在这座手术台上取走终端的人,至少还有两位。他们来自什么地方?为什么会被带到这里来?E眨着眼睛茫然地望着四周,纤长的睫羽不断地抖下晶莹的泪珠。她看起来害怕极了,脸色苍白嘴唇发抖,偏生还端坐着,整个人就像一只可怜的幼兽。麻醉剂将她的思维和反应无限拉长,她几乎用尽了全部的意志力,才避免打破自己刚营造出的人设。E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但并不妨碍她意识到这些人扮演了什么角色。她努力辨别着空气中的声音,努力挪动着自己僵硬的手臂,努力地抓住过路人的衣袖,睫羽低垂瑟瑟发抖。“请问,”她抵御着身体里的麻药,几乎是两个字两个字向外蹦,“我,什么,时候,能够,见到,meimei?”“再等一会,”这位过路人的声音和方才在车上与回答E的那位如出一辙,他像是什么领导者,一举一动并没有其他人的拘谨,“去校长室办个入学手续,就能见到了。”他的声音有些低,听上去就像沉迷尼古丁的老烟枪。但是E并不在乎这个,她只是尽力地攥着手中的衣袖,低着头,颤抖地看着自己鞋子的重影。“我怕,”她压抑着声音里的哭腔,看着眼泪一滴滴溅在地板上,“好疼。”她的右手手腕上还缠着绷带,麻药的效用正在逐渐流失,疼痛随着时间的逝去水涨船高,一点点刺激着她模糊的意识。这不是E受过的最重的伤,连重伤都算不上,她早就习惯了因为各种原因遭到欺辱打骂,她能接受奶奶的鞭子,自然能接受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伤。但眼泪对旁观者有用。她听到男人叹了口气,戴着手套的宽厚手掌压在她头顶的发丝上,干燥的香烟味带着模糊的咖啡香就像冬日的炉火,一瞬间温暖了E颤抖的心脏。他在E的头顶上摩擦了两下,然后弯腰牵起她冰凉的小手,从校医院到校长室的距离那么远那么漫长,E跟着男人的步伐,却一步也没有踉跄。多奇怪啊。E想,我想问的问题居然一个都问不住来了。她低着头,光是抑制住眼眶里的泪珠就要费劲全身的力气。她突然不想哭了,甚至想仰头笑着换取男人一个“坚强”的夸奖。她不断地想着“父亲”这个词,不断地想着被父亲带走的meimei。直到男人停下了步伐。“可以自己走进去吗?”E扬起头,和低头询问的男人对上视线,“拉开门,自己走进去。”她看向紧闭的木门,走上前握住门把手,背对着男人点了点头。在推开门的一瞬间,她听到了男人低沉的声音。他说:“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表现得太特殊。”……“然而E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