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臂,往身前拉了拉,似乎真要反咬她一口。然而拖到跟前,却只是嫌弃地嗅了嗅,道:“没洗澡,臭烘烘的。下官有洁症,还是记着,等哪日将军洗过了澡,撒上孜然,再请下官品尝。” 品尝你个大头鬼! 怀璧撇了撇嘴,将胳膊收回来。果真放在鼻尖闻了闻,没闻到什么,又下意识往床里边让了一让,好像生怕自己身上当真有味道,与他拉开一点距离。 怀璧一移开,苏晏已被捂的有些出汗的左臂霎然一凉,心中倏忽涌起一分怅然若失。好像幼时到嘴边的糕点被人忽然拍落。 安静了一会,又不动声色地往她那边移了一移。 似为了掩饰自己的小动作,苏晏同时问:“梦见什么了?饿了?我房中未备什么零嘴,此刻把瓦当叫起来做,还不如再等一会。再等一会西街的馄饨挑子就要来了,我去给你买。”稍顿了顿,又道:“瓦当也和我们一样,跑了一夜,让他也再睡会。” 这么一问,怀璧又想起方才的梦来。“不饿,梦到了一些…以前的事。” 梦中的烤羊腿似乎真在口中留了香,怀璧咂了咂嘴。 方才的梦要是再做久一些就好了,再做久一些,她还能吃到阿爹做的烩羊rou,摸到哥哥新给她做的傀儡娃娃。 若是她知道不久后就会发生那样一桩事,阿爹的手伸过来要摸她时,她一定不躲。把脑袋伸到他大掌底下,任由他摸个够。 若是她知道不久后就会发生那样一桩事,她一定不和阿爹呛,一定不闷着头睡那么一下午,一定把每一个弹指、每一个瞬间都好好拿来陪着他们。 若是她知道不久后就会发生那样一桩事…… 若是…… 世上何来那么多若是。 阿爹说,要把全天下最好吃的东西留给她。这些年,她走遍塞北、走遍幽州各地、走到京城,吃了无数珍馐佳肴、山珍海味,可什么都比不上冬日里阿爹做的那一碗暖暖的烩羊rou,和阿娘煮的酽的奶茶。 阿爹阿娘其实是南方人,以前她还嫌弃过阿爹的羊rou有膻味,阿娘煮的奶茶放了太多的茶。 一下子,嫌弃的东西都不在了。 忽然就……不在了。 自此天地依旧苍茫辽阔,世间依旧绚烂繁华。在她心里,却永远失了一角、缺了一色、少了一味。 怀璧轻轻吸了吸鼻子,苏晏一直没有说话。两人的静寂之中,这吸鼻子声格外响。 怀璧此地无银地说了句:“吹了半夜风,似乎有些受寒了。” 苏晏眼睑微动,须臾,忽然笑了笑,将手抬起来:“要么,你再啃一口?” 怀璧总算找到报复的机会,铆足了狠劲白他一眼,举重若轻地吐出一个字:“臭。” 过了一会,觉察到身侧的人始终没有入睡,苏晏才又开了口:“方才车里没问完的问题,现下问吧。” 这才是怀璧一直坚持着不肯睡的原因,他知道。心知此刻是劝不了她,只好忍着疲惫道。 昨夜说到了天枢阁,天枢阁是虞远案的关键,而虞远案…… 苏晏预备着她会继续追问虞远案的细节,亦做好将自己所知一切和盘托出的打算。却听见她低声问:“你让我每晚过来抄书,其实是在提醒我,是不是?” “……提醒我天枢阁的旧制,告诉我当年所发生的事另有蹊跷,是不是?”怀璧嗓音微哑,声线似破晓的钟,自一片宁静旷远中传来。 苏晏低低笑了一声:“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左右你我都对当年之事感兴趣,如今又成了缚在一起甩不开的蚂蚱,我做一切不单是为你……你要想说不定,我是在利用你呢?” 怀璧没有说话。 苏晏的低笑飘在空中,有些没有着落。他不喜欢把一切弄成情深义重、死去活来的煽情模样。她有那么多要背负的。唯独不需要背负她这一分恩情。 今日受了两次伤,两个伤口虽差了些距离,但叠加的疼痛一度让他身上频发虚汗。然而每回她望过来时,他却仍一脸云淡风轻。 片刻的沉默后,怀璧钟磬余音般的声音还是低低在他耳畔响起:“这几日的事……谢谢你。” 怀璧并非不知好歹之人,今夜之后,细思过往,苏晏的种种怪戾行为一下子都有了解释。无论苏晏因何原因帮她,事实是,他都帮了她。 苏晏没想到她还是如此郑重其事地提了个“谢”字,微微转头,看了她一眼。蒙蒙夜色中看不清她的五官,只有一点灰突突的轮廓。可嘴唇依然是紧抿着的,抿成一条倔强的直线。 六年,她身上有很多变化。唯独不变的是这点倔强。 那倔强背后呢?有多少次自噩梦中惊醒。有多少次咬碎牙根自血泊中爬出。 苏晏一点刺痛自喉管攀着向上。心底柔软的一块,豁开一个巨大的口子,想将她放进去,包裹其中,不让她再受一点伤害。 然而出口却是一声半玩味的轻笑:“谢我?怎么谢?以身相许吗?” 怀璧老实不客气地吐出一个“滚”字。 苏晏并不以为杵,仍是笑:“那你说怎么谢?” 其实他的要求虽然出格,与他今晚的救命之恩相比,轻重上却是相得益彰。救命之恩,当以命还之。只是这些年救她的人这么多,她已不知有几条命可以还。 怀璧沉默间,苏晏又是一笑,道:“将军想不到?那这么着吧……我听说榆树街上有一家羊rou汤馆味道很是不错,将军真想谢我,待将军伤好了,请我到那喝一碗羊汤,如何?” 怀璧愣了一愣,眉头微皱,半晌:“……就这样?” “怎么?将军不乐意?”苏晏故意道:“那还是以身相许吧……”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怀璧连忙道。 苏晏听着这慌乱的气口,黑暗中唇往上扬了扬——不急,早晚的。 “那将军的意思是……” “我听瓦当说,那老李头的外甥女在苏府当差,你带着瓦当去,定能额外多给你好几根羊脊骨,何必找我……” 苏晏道:“但我素不喜欢以势压人……” ……是…么? 怀璧狐疑,转眸快速扫了他一眼。一片混沌的黑中,他苍白的脸色格外惹眼,轮廓挺秀却不见过分锋芒,如青山一般,有一股藏势隐隐蓄于其后。 这样的人,似乎看起来天生就不染一尘,更不会胡说八道。 屁嘞! 怀璧当然不会被美色所惑。 下一瞬却不觉垂下了眼。 苏晏恰在这时又想起了什么,道:“日子将军来定,但……只准请我一人。只有我们两人去。” 怀璧是被院中一阵喧闹声吵醒的。侧身一看,苏晏早不知了去向。 冬日清浅的日光照到了床前,大概已近午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