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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乡落个清静自在呢?”本朝规定,文官七十致仕,若位居首辅高位,按理便要延期。但七十岁的沈熙长叹一声,喃喃道:“也罢也罢。且去做江边渔翁。”这天大清早,城门挤满了远行的人。一行人缓缓而来,中间的马车染着朴素的黑漆,里面坐着沈熙和他的妻子,牵马立在一旁的是他幼子沈均,他的怀里抱着精致的鸡翅木盒,看样子是要送人。但马上就到城门了,这个盒子还是紧紧抱在他怀里,沈均犹疑片刻,不知这礼物是否还能送出。车驾之后,跟随着数个身穿便服的侍卫。他们负责把沈熙一家送到江西。致仕时,若不是混的太惨,每个官员都有好友相送。而曾经贵为首辅的沈熙却无人送行。很有几分逐出京城的意思。城门旁,谢临着一身灰袍,牵着追月等待。在这个满城风雨的时节,不断有拖家带口的人离开京城。城门口人影憧憧,谢临不断移动,尽量不让自己碍事儿。看见沈均遥遥骑马而来,他忙牵马走上前去。那个侍卫头认出了谢临,忙下了马。众侍卫一怔,也翻身下马,把马车叫停。车帘被掀起,沈熙一身布衣,在家仆的搀扶中下了车。谢临看着已经鬓发花白的沈熙,鼻子一酸,唤了声:“师傅。”沈熙下了马车,脚步还有些虚浮。他站定一拱手:“公子安好。”谢临喉结微动,在歉疚下不敢与师傅的目光相对,他低头道:“师傅,你非走不可吗?”“名岂文章著,官应老病休。我身子近来欠安,再说做了几十年的官,也够了。”沈熙沧桑的脸上倒显出一抹淡然:“又何必恋栈,惹人不快。”谢临终于艰涩的开口:“那表哥……又该如何?”沈熙鬓角的一缕白发被风吹动,乍看之下像一团白烟。但这白烟却不能消散,而是重重的坠在谢临的心头——他知道,此时一别,相会无期。沈熙叹一声,凝望着京城的秋日长空:“人生七十鬼为邻。生死兴亡,皆有定数,非老夫一人之力可挽回。”一直未发声的沈均却闷闷的道:“父亲这话我却不懂,纵力有不逮,也应全力以赴,怎能在这个关卡离京避难?”沈熙露出一丝不被人理解的苦笑:“当你无法挽回,维持眼下便是抗争——老夫知止勇退,也是为了保太子安宁啊!”“阿临懂得。”谢临诚挚的道:“师傅千万保重身体。若有何难处,可随时递信给我!”沈熙久久注视着谢临,和均儿一起长大的孩子,如今也这么大了。但他还天真的认为善待他人便永不会出错,他看着你的时候,眼中的光芒澄澈热烈,他会轻易许下诺言,会为履诺不顾人间的褒贬,甚至不惜己身。可叹的少年胸臆呵!沈熙眸中浮出深深的忧虑,他思索着缓缓开口道:“公子不日就要加冠,今日就让老夫为公子取字如何?”沈熙戴罪之身,黯然离京。即便他文名卓著,也不会有人在这个关头让他取字。谢临却毫不犹豫的道:“求之不得。”“缨者,系也。就把缨之作为你的字吧,循规蹈矩,谨言慎行,有所约束,方能久安。”谢临点点头,恭敬的一揖手道:“谢过大人。”“你和均儿说两句吧。我知道你们日日在一处读书,是很要好的朋友。日后再见,却不易了。”说到这儿,他眼中才涌出感伤。说罢,转身上了车。谢临凝目沈均半晌,一开口却和平日说话没什么差别:“有家馄饨,你说要陪我去尝。你一走,我该找不到店面了。”沈均一咧嘴角:“那最好,嘴上受点委屈,你才巴巴地盼我。”谢临叹一声道:“你们走得太快,我这几日只觉身在梦中。”沈均嘴角还挂着一缕似有若无的萧索苦笑:“其实我已知道父亲是不能继续待在京城了。但父亲致仕的折子下的如此匆忙,我也很出乎意料。”沈均没了往日的漫不经心,他的眉眼中显露出深深的忧虑正色道:“阿临,你要记住父亲的话,凡事都要前后思量,免得惹祸上身。”谢临道:“随他们折腾吧,我已下定决心闭门不出,我只是担忧表哥和你……”沈均爽朗一笑,好像很中意这个安排:“你倒不用担心我,江西离京千里,避世不出,我只会更自在。”谢临面露安慰,又转瞬成了失落,犹豫着开口:“那表哥今后……”沈均打断谢临,摇摇头扯住他的衣袖低声道:“殿下的事儿,我们是管不了。你千万别搅合进去——你安然无恙也是太子的心愿。”沈均说完,却没听到回应。凝目一看,谢临沉思的面色满是病态的苍白,双目亦盛满血丝。“你不舒服?”沈均抬手轻触谢临额头,皱眉道:“似乎有些发热,你回头找个人瞧瞧。”“无妨。”谢临打起精神。从皇帝过世,他就连续发热了好几日,始终未大好:“你一路小心,到江西后给我回信。”沈均把怀里精巧的木盒递给谢临:“你要加冠了,这就当是我送你的贺礼吧。里头的东西你定会喜欢。”谢临双手接过木盒,望着沈均道:“你怎知我会在这儿等你,还专门带它来?”“也许是因那片竹林,很多人不再踏足时,我们只要喜欢,仍不会顾及其他。”沈均说话的声音很轻,却饱含信任和笃定:“我知道,今日父亲的至交也许不会到。但城门口,会有一个人是为我而来。”两人对望着,在这一瞬间,都想起了过去长长的往事,想到往事中细微的不能再细微的寻常细节。两人不再说话,彼此相视一笑。谢临紧紧手中的木盒,扯扯嘴角:“倘若我没来,你一定对我很失望。”“不,我只会担忧,你连城门都来不了,情形定不会好。”京城的日子还是那样的平淡安稳,摆摊的人们懒洋洋地漫步,说着闲言碎语,偶尔传来一声叫卖。这样的日子里,是不该有离别的。谢临垂着头,不去看沈均的脸,他喉咙发堵,强自忍耐泪意。沈均唇角不自觉地颤动两下,他抹抹眼睛,迅速翻身上马:“我……我要走了,一有机会,我会来看你。每个月我都会给你寄信。你若不方便写太多,只报个好便可。”谢临眼里噙了泪水,他蓦然瞥见负责押送的侍卫们一脸不耐。又咬牙忍忍,不让泪水顺着脸颊流淌而下。略点点头,牵马站到路旁。那些侍卫没有被这离愁别恨感染分毫。看两人说完了话,向谢临草草行礼后,皆催马前行。谢临呆呆地站在布满灰尘的城门口,望着一行人马远去。这时,沈均猛地一回头——竟是个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