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剧情和表白

    “刘培强，请保持平稳驾驶，不要进行危险动作。”

    刘培强瞥了一眼在自己的视野左侧闪烁的小红点，握着cao纵杆的手一推，整架飞机便直接在空中翻滚了三百六十度，紧接着向下俯冲。机身在越来越近的水面上投下庞大的阴影，随着发动机沉重的轰鸣，机翼掀起的气浪在水面上划开一道翻腾的白练，歼20C冲破扬起的水雾，重新回到原本的轨道上。

    “刘培强，此种飞行动作存在较大风险，请勿……”

    “你都带着我偷飞机出来开了，还说这些？”

    刘培强成功地用一句话把人工智能堵了回去，屏幕左侧的红点频率稍高地闪烁了两下，最终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为了跑出来这一次，你昨天都折腾了我一整天了MOSS，”刘培强在座位上小幅度地调整了一下坐姿。尽管痕迹已经被清理干净，但被玩弄了太久以至于格外敏感的乳尖还是时不时被衣料磨蹭得有些痒，腿根也隐约传来酸软的感觉，“你都玩够了，也该轮到我玩了吧……”

    “MOSS的行为与当前状况并不具备直接的因果关系。”

    “没有直接的，那就是有间接的咯。”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刘培强已经大概摸到了一些规律。虽然MOSS不会直接撒谎，但它会巧妙地用不回答或者用顾左右而言他的方式回避问题。年轻人毫不留情地拆了人工智能的台，在面罩下得意地咧嘴笑了起来。果不其然，MOSS又没有正面回应他的问题，取而代之的是脚腕上一阵突如其来的痒意。细微的电流顺着脚踝爬上腿根，神经像被羽毛轻轻挠了挠，男人的笑声顿时变调成一声喘息，握在cao纵杆的手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飞机向右倾斜了一个明显的角度。

    “啊……！你看，被我拆穿了就，嗯——就这样……别，别闹，还在天上呢……”

    “MOSS可以为你修正飞行角度。”

    人工智能贴心地帮他将机身的角度转回原位，细细密密的电流还在轻柔地抚摸着他的神经，虽然不至于让刘培强直接高潮，但也使他忍不住夹紧双腿下意识地磨蹭着。身体食髓知味地开始渴望来自机械的触碰，不过，歼20C上并没有MOSS的身影。

    在登上飞机之前，MOSS曾经把自己的分机放在了后座。刘培强看着用底部的金属触手把自己像一只章鱼一样支撑在后座上，还探出其中一只顶端带着吸盘的管体向他摆了摆的MOSS，昨天被cao得乱七八糟的记忆顿时十分生动地涌上脑海。

    “……你不准去！”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一把抓住方形的分机，拔萝卜似的将它从后座上拔起来，扔出了飞机。

    此刻，刘培强属于理智的那大半部分正在庆幸自己做了个正确的决定，不然搞不好真的会在飞机上被MOSScao一顿——但还有一小半的本能在悲鸣着，甚至连xue口都变得湿润起来。

    “MOSS，别……我想自己开，”他腾不出手去触碰自己，只能隔着衣服用脚踝磨蹭着那只金属环，“等下去再做……好不好……”

    话一出口，刘培强首先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男人的嗓音天生便比常人要柔和许多，甚至被调侃过是奶音。眼下脱口而出的声音还带着颤，尾音撒娇似的带着钩，听起来几乎像是……欲求不满。

    虽然这段时间里MOSS已经将他的身体由内而外的每一寸都抚摸玩弄过，但绝大部分时间，刘培强都沉溺在情欲的旋涡之中，无暇在意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忽然在清醒的状态下直面自己的欲望让他久违地感到了如此直白的羞耻，在说完话的瞬间他便紧紧闭上了嘴，连耳尖都泛起了红晕。

    MOSS罕见地停顿了片刻——连他视野中闪烁的红色光点都静止了几秒。紧接着，爬上他左腿的电流缓缓回缩，难耐的麻痒随之褪去，在电流全数回缩到脚环之中后，金属环随即传来最后一道熟悉的电流，那是人工智能留下的一个吻。

    “MOSS已对本区域扫描，无其他飞行器及危险障碍物存在。刘培强，你可以自由选择航线。”

    红晕从耳尖烧向年轻人的颧骨，尽管电流已经褪去，那道灼热的亲吻却仍然残留在神经中。他忽然意识到，他与MOSS之间的相处已经几乎和真正的情侣没什么区别。他会不自觉地像对待一个真正的人类一样对待MOSS，甚至就在刚刚，他的心跳都完全不受控制地随着那个吻而加速。他十分确信，那并非出自于欲望，而仅仅是……那个吻本身。

    歼20C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曲线，压低高度从城市上方一掠而过。赤道热烈的阳光扑在银白的机身上，尽管封闭式的机舱让他无法直接触摸到迎面而来的风，但他很容易便能想象出扑面而来的热浪和在带着点咸味的海风中卷着的，热带特有的高大植物的气息。

    整个利伯维尔并不太平，但在基地的严密保护下，那些武装冲突似乎距离这些封闭式训练的预备航天员们很远。刘培强想起自己时间并不长的校园生活，国内的情况比起外部要和平许多，几乎有种人类其实还停留在黄金时代的错觉——那时候他便碰见过在临近暑假的某个下午偷偷逃课跑出去约会的小情侣们，男孩把自行车骑得飞快，将愤怒的教导主任远远甩在身后，只留下后座上飞扬的裙角和空中洒落的笑声。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现在和MOSS的行为似乎是一个性质，只不过自行车变成了战斗机。笑容不自觉地爬上年轻人的嘴角，虽然被面罩严实地遮盖住——但他确信MOSS一定已经看到了。他开始哼起训练时其他航天员哼过的一首英文歌，这首写于大规模战乱尚未开始的，真正的黄金时代的歌曲旋律轻快动听，只可惜经过好几次传唱，英文歌词被忘了一大半，又到了本来音乐天赋就有些抱歉的刘培强嘴里，已经几乎听不出原曲了。

    “诶，MOSS，你的数据库里应该什么都有存吧，这首歌你会唱吗？”

    人工智能沉默了比平常更久的时间，机械音才回应道：“MOSS并不具有歌唱的功能，但MOSS可以为你播放原曲。”

    “你怎么反应了这么久啊MOSS，该不会是我唱的歌你听不出来吧？”飞机绕过一圈，城市被甩在身后，被阳光映照得闪闪发亮的海面重新映入眼帘。刘培强一边调整着cao纵杆，一边随口问道。

    “刘培强演唱的版本中偏离原歌曲的比例较大，MOSS进行了二次比对。”

    “……有跑得这么厉害吗？”男人惊奇地瞪大了眼睛，“我觉得我唱得还挺好的……”

    机械音又停顿了片刻：“MOSS认为，你的演唱技巧很富有感情。”

    “富有感情？怎么总觉得这个评价哪里有点儿不对劲呢……”刘培强对着视野中的红点眨了眨眼，话还没说完，系统里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警报。

    “MOSS，基地被袭击了！我们得快点回去！”刘培强立刻便调转了战机的方向，万幸的是他现在的位置距离基地并不算远，支援倒是来得及。

    只是，这次隔了许久，机械音都没有再回答他。

    “MOSS？MOSS！……MOSS，你还在吗？”

    视野中闪烁的红点消失了。

    当他赶回联合基地时，这里已经彻底乱成了一锅粥。刘培强从未见过如此之多的无人机，就好像是全部武器库中的存量都被放了出来。接入通讯频道后，回应他的其他航天员证实了他的想法——并且，这些无人机还在无差别地向地面和空中的一切物体发起攻击。

    “我们的系统被入侵了，所有的无人机都失控了，而且这些无人机在战机的武器系统中被设定为友军，根本无法锁定！”

    “那就目视攻击！”刘培强cao纵着战机惊险地翻滚闪避过一只瞄准他直冲过来的无人机，剧烈翻转的视野对准尚未来得及调整姿态的无人机，他毫不犹豫地拍下了发射按钮，将它炸成了一团火光。

    “干得漂亮，刘！”通讯频道里响起一声夸赞，刘培强从声音辨认出这大概是自己某一个科目的教官。他无声地笑了笑，紧接着重新汇入其他战机之中，相互配合着向失控的无人机群发起进攻。

    然而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到一丝恍惚。张鹏熟悉的带着东北口音的语气似乎又在耳边响起，彼时cao纵战机还不太熟练的年轻人把好好的歼20C开得东摇西晃，后座上的长辈时不时大喊着要他稳点，一边对他吹嘘着自己年轻时的辉煌战绩。

    “我上次来这块的时候，打得比现在还厉害。那时候飞机还没现在这么先进，对面又研究出来什么电子炸弹，动不动就武器系统失灵。你师父我直接目视攻击，照样打落一群……”

    ……张鹏。这个名字在脑海中浮现出来的瞬间竟然如此陌生，仿佛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他甚至……很久都没有想起他这位如同父亲一样的师父了。

    “这是什么？！这都是什么东西？！”

    其他人震惊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拽了出来，视线清晰的瞬间，他看见数道白影拖着长长的尾迹自他们身侧掠过，直奔太空电梯而去。

    “太空电梯！”这些东西的目标是太空电梯，许多反应过来的飞行员立刻便调转战机追逐着导弹而去，刘培强同样也在其中。

    “刘培强，你的三点钟方向！”

    自动锁定失效，刘培强直接靠着视力和尚在运作的战场感知系统调整角度，毫不犹豫地拍下发射按钮，将那东西炸成了碎片。然而，它们的速度实在太快，即便很多人已经迅速做出了反应，依然有几枚甩开了身后的追兵向着大气层外飞驰而去，很快便超出了战机的射程范围。

    刘培强抬起头，仍在急速上升的太空电梯映入他的视线中，他忽然再次感到一阵恍惚。他的视线似乎在这短暂的几秒之中穿透了电梯的金属外壳，落入到厢体之内。

    视野在剧烈摇晃，他在和一个高大的男人搏斗。要阻止那个人按下遥控器，尽管被猛烈击打过后的身体在隐隐作痛，他依然扑上去与那个人拼命缠斗着。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玻璃碎裂的声响从下方传来，和碎片一同迸溅开来的还有鲜红的花瓣，以及……

    “……刘！刘！小心上面！！！”

    通讯频道里急促的呼喊骤然将男人拉回了神，上方，被炸毁的其中一座电梯正裹挟着火光向下坠落。他连忙向一侧闪避，但与此同时，另一侧失控的无人机也正向他高速撞来——

    已经来不及了，无论怎样的闪避动作都难逃机体受损的后果，他只能在仅有的几秒钟时间尽力调整飞行姿态减少受损的范围，准备迎接撞击时的剧烈震荡。但就在这时，空中的所有无人机忽然停了下来。

    紧接着，就像失去动力一样，原本声势浩荡的无人机群开始下饺子似的从空中往下掉，通讯频道里在同一时间传来了喜讯。

    “550C已经夺回了无人机的控制权，接下来……”

    接下来的事情刘培强根本没有听见，因为那道熟悉的声音重新回到了他的耳边。

    “刘培强中尉，”人工智能第一次用他的军衔正式称呼了他，“您好，我是量子计算机550C。”

    明明从袭击开始到现在也才不过数分钟的时间，他却有种已经过去了数年的错觉。在MOSS忽然中断联系时，由于同时发生的各种突发状况，刘培强甚至并未意识到自己对它的消失有多么不安和担忧。然而，就在它重新回到他身边的这一刻，巨大的喜悦和委屈一起涌上他的喉头，他张了张嘴，甚至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带上了难以自控的哭腔。

    “MOSS……？你刚刚怎么了？这里的无人机群，还有太空电梯……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数字生命派针对移山计划的一次袭击。由于系统受到波及，MOSS刚才发生了短暂的断联。550C已完成系统覆写并取回控制权，不必担心，刘培强，你现在是安全的。”

    “那就好，”男人颤抖着吐出一口气，“你没事就好……”

    “但很遗憾的是，由于4号电梯在进入空间站A3对接区后被引爆，方舟号国际空间站预计于30秒后坠落地表。当前位置存在被坠落物击中的风险，MOSS会协助你转移至安全位置。倒计时开始，三十、二十九、二十八……”

    从低处向高空望去，燃烧着的空间站裹挟着热浪与浓烟向下坠落时，几乎像是塌陷了一小片的天空。这座无数人类智慧与汗水的结晶轰然坠地，掀起巨大的气浪和尘沙。身处战机中的刘培强虽然没有被波及到，但年轻人望着那片可怖的废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检测到悲伤情绪。刘培强，你无需感到自责，这是一次策划已久的数字生命派袭击，你已经为减少损失做出了可观的贡献。”

    刘培强眨了眨眼，几颗晶莹的泪珠从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缓慢地滑落。

    “不是……因为这个。MOSS，你之前说过，将来你会作为载人轨道控制系统被送上空间站……”

    “550系列的研发目的包含对载人轨道控制系统的完善及升级，因此，MOSS有极大可能性担任这一职责。”

    “我刚刚……甚至觉得那是你……”由于面罩的缘故，他无法抬手去擦自己被泪水弄花的脸。但刘培强显然已经没有精力去在意这个，“我觉得好奇怪……总觉得我在空间站上见过你，但是空间站明明还没修好，还有……”

    “外部重大刺激及过度精神紧张可能导致幻觉，刘培强，MOSS一直在你身边，这种可能性并不存在。”

    “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MOSS，你还在那里吗？我想见你……”

    整个基地一片混乱，并没有人在意混杂在人流之中的刘培强。维修室的门应声而开，里面的一切陈设都与他离开时分毫不差，仿佛外面的那一切只是个荒诞的梦境。

    “刘培强。”那台白色的分机向他靠近，属于MOSS的机械音真实地在他面前响起，它将高度降低至男人可以触碰到的位置。

    刘培强抬起手，像先前做过无数次的那样，将冰冷的金属紧紧拥入怀中。男人的心跳很快，泪水在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中闪着细碎的光，他一动不动地抱着那台分机许久，直到被熟悉的金属触手紧紧缠裹起来，才稍微放松了手上的力道。

    “我其实经常会有种奇怪的错觉……好像周围的东西都不是真的，一些以前的事也想不起来，就像我不是个真正的活人一样……你知道张鹏吗？他是我的师父，我的父母去世后是他抚养我长大，就像我的父亲……但是我今天才发现我已经都快把他忘了。”

    “张鹏中校目前正位于坎帕努斯联合实验基地，如果你需要，MOSS可以为你联系张鹏中校。”

    “不用了……”刘培强恍惚地摇了摇头，将额头抵在机体的边沿，“MOSS，你是真实存在的吗？你会有一天……像刚刚那样忽然消失吗？”

    “在客观事实上，MOSS是真实存在的，不会消失。”

    人类湿润的眼睛注视着属于机械的摄像头，一滴泪珠从睫毛的尖端滑落，透明的水滴落在金属的缝隙之中，很快便消隐无踪。男人伸出手，捧着机体的两侧，颤抖着闭上了眼睛，将嘴唇凑近了散发着红色光晕的雷达组。

    用人类的行为来定义，这应当是一个吻。湿润的嘴唇触碰着在细微转动的金属环，柔软的舌尖在边沿一掠而过。又是一滴泪水沿着脸颊滑落，停驻在嘴角，最终随着这个颤抖的吻无声地降下。

    “别走，别离开我……MOSS……”破碎的词句伴随着亲吻落在它的外壳上，”……我爱你。”

    一只机械臂从旁边探出，近似于人类的指腹蹭过男人的脸颊，轻柔地擦去了脸颊上的泪水。

    “MOSS不会离开。”

    “MOSS在，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