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两匹帝王

    颜钟玉有些别扭地跟在姚元昭身边，她感觉肩上有些凉飕飕，自从留下疤后，她就没再穿过襦裙了。

    路过的宫人们看到颜钟玉也都惊得瞪大了双眼，他们低下头不敢再看。

    “钟玉，一会要与父亲商讨殿试的遴选名单……”姚元昭的嘴角难掩笑意，她也好多年没见过穿襦裙的颜钟玉了，果然好美。

    “什么？”颜钟玉还扭捏，她完全没听到姚元昭在说什么。

    “我说，你很漂亮。”姚元昭凑到颜钟玉耳边小声说道。

    听到这话后颜钟玉的耳根都红了，她慌忙看了一下四周，发现没有人在时她踮起脚在姚元昭的侧脸吻了一下。

    “你好大胆啊。”姚元昭没想到颜钟玉会在白日里做这么出格的举动，她难以置信地摸了摸被亲到的地方。

    “还你的。”颜钟玉仰起头笑得人畜无害，姚元昭被她拿捏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莫要捉弄我了……”姚元昭感觉自己小腹燃起了丝丝火热，她别过头不敢看颜钟玉。

    “怎的？害羞了？”颜钟玉见姚元昭越是躲开，就越想看她面红耳赤的样子。

    “我怕我把持不住……”姚元昭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细若蚊子。

    “好了好了，我不捉弄你了。”颜钟玉这才收起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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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殿中，皇帝正在批阅国子监和翰林呈奏上来的进士名单，听到宦官通报姚元昭来了之后，他让王琦立刻给儿子准备座位。

    “元昭，这是……”皇帝抬起头就看到了侍立在一旁的颜钟玉，他也愣住了，颜钟玉不仅身穿襦裙，而且肩头还贴了花钿，但再细看之下这是画上去的彩绘樱花，巧妙地遮掩住了疤痕，至于是出自谁的手笔，不用问，肯定是自己的好儿子了。

    “见过父亲。”姚元昭知道皇帝为什么突然停住不说话了，她赶在皇帝斥责之前开了口：“进士名录我已看过，儿子有一事需要向父亲禀明。”

    “你说。”皇帝一肚子的话被姚元昭硬是给憋了回去，罢了，年轻人的闺房乐趣，老头子还是别插嘴了，他是真的怕了姚元昭的倔脾气，一遇到颜钟玉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儿子洛阳治水之策实为当时一举子献策，但因他是应考生，儿子不得已需要避嫌，但如今进士名录已出，儿子见此人赫然在列，便想向父亲举荐此人。”姚元昭没有忘记自己向赵明晗许的诺言。

    “既是如此人才，元昭你不必在意这些细枝末节，这个新科进士叫什么？”皇帝一听就来了兴趣，姚元昭好是好，就是有点太谨慎了。

    “新科进士及第，榜眼赵明晗。”姚元昭说出了赵明晗的名字。

    “文章我看过，此人确实有才干。”皇帝摸了摸胡须，他对前三甲的文章还是有印象的。

    “儿子觉得此人可先在翰林，而后考察其才学……”姚元昭觉得赵明晗在官场上还是有些稚嫩，需要时间磋磨磋磨。

    “既然有实才，那可以放手让他做，区区翰林编纂，实在是委屈了英才。”皇帝想要提拔一下姚元昭看中的人才。

    “元昭，你觉得封他做大理寺寺正如何？”皇帝想到了赵明晗的文章，思辨流畅，运笔刚正，加之姚元昭前些日子在三司会审中展露头角，便想帮姚元昭在大理寺埋下可用之人。

    “儿子觉得可，多多磋磨不日便可琢玉成器。”姚元昭没想到皇帝竟然主动替她往大理寺塞人了，她赶紧上杆子爬了。

    “其余人等你可有看中的？”皇帝继续问到，全然一副要将朝政慢慢托付给姚元昭的意思。

    “其余进士儿子并无过多接触，只在宴请时观察过他们的举止，父亲看中的几位举子如今也都位列两榜进士，假以时日，必可成材。”姚元昭答得是滴水不漏，现在已经没有皇子可以跟她争了，但太子才是最难做的，秦皇汉武的太子都没有好下场。

    “这是钦天监昨日上呈的。”皇帝将一本明黄色的奏疏递给姚元昭。

    “这是……”姚元昭看到奏疏缎面就猜到了里面的内容。

    “我叫钦天监合了你的八字，择了吉日，也是时候封你为太子了。”皇帝没有隐瞒他的想法，他年纪已经很大了，然而储位空悬导致朝中人心浮动，酿出一桩桩兄弟阋墙的惨剧，他该熄了某些人挑起争端的心思了。

    “父亲春秋鼎盛……”姚元昭没有打开奏疏，她深深叩首。

    “父亲老了，年轻时征战四方落下不少毛病，这些暗病只有自己知道，元昭，你也要好好保重身体啊。”皇帝起身走到姚元昭面前，将她扶了起来，姚元昭右胸上的箭伤一到冬天就会发作，每次发作起来都是生不如死。

    “我……”姚元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皇帝了，她内心与皇帝疏离多年，只当作君臣相处，姚元昭心中十分复杂，他毕竟是自己的生父，恩养自己多年。

    “好了，人总有一死，你命苦，早早就没了母亲，我这些年虽将你养在跟前，却也忙于政务，疏于对你的陪伴。”皇帝看向低头跪在一旁的颜钟玉，他内心也松动了，他年轻时也跟皇后是这般恩爱。

    “父亲是为了兄长的事伤神吗？”姚元昭逐渐听出了皇帝声音中的孤寂和疲惫。

    “是，也不是，帝王之位至尊，然而无比孤寂，你要珍惜身边人，别叫自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皇帝在太子被废后就时常想起自己过去的事，他亲手杀了自己兄弟，逼迫自己的父亲禅让皇位，之后轮到自己的儿子窥伺皇位，他为了不再重蹈覆辙，将他们贬为庶人，但是他躲得了天下人的口诛笔伐，也躲不了自己内心日益增长的煎熬。

    “父亲莫要这般说，你还有我。”姚元昭强忍着眼泪，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看她的父亲了，面前这满面皱纹，须发有些灰白的老人难得流露出了身为人类的感情。

    皇帝拍了拍姚元昭的肩沉声道：“不说了，立储这件事我早已同各相商议过了，中书省也已起草了册立诏书，不日便会昭告天下。”

    姚元昭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的立政殿，她感觉自己心里空落落的，她有种感觉，自己的亲人都要离她而去，最后只留她一个人在世间忍受极致的孤独。

    一只温暖的手握紧了姚元昭有些发抖的手，她的心一下就稳了下来，她回握住了颜钟玉的手。

    “走吧。”姚元昭整理了一下心情，日子总是得过，她还有很多事该做。

    “嗯。”颜钟玉握紧了她的手，即便在外人看来，姚元昭已经是可以独当一面的皇子了，在她眼中也是那个怯生生的喜欢撒娇又容易害羞的小孩。

    再临国子监，不过半月光景，路边地桃花已经盛开了，姚元昭有些感慨。

    “臣拜见燕王殿下。”颜煜早早地就候在门外了，他恭敬地向姚元昭行礼，朝中局势依然明朗，这位燕王殿下便是未来的皇帝了。

    “起来吧，今日本王特奉陛下之命前来。”姚元昭亲自把封了蜡的今科进士的名录交给颜煜。

    “殿下来的匆忙，想是干渴，臣备下了些清茶……”颜煜赶紧双手接过名录，侧身请姚元昭入堂。

    “有劳颜卿费心，本王还须回宫向父亲回禀，放榜一事还要劳烦颜卿多多费心了。”姚元昭向颜煜拱手告别，颜煜还想跟她拉拉关系问女儿的事，最后也只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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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王殿下，陛下有请。”姚元昭的脚刚进宫门就被王琦叫住了。

    “父亲找我何事？”姚元昭纳闷了，皇帝突然有什么事？刚刚在宫里没讲完吗？

    “陛下在殿下走后思来想去，叫来了几位柱国。”王琦也知道皇帝已经决定立姚元昭做太子了，为了自己之后的日子，他得好好奉承这位未来的天下之主。

    “柱国？”姚元昭更是困惑了，皇帝这是开始为她物色东宫属官了吗？

    “奴婢只知道这些，陛下与柱国们商议时屏退了左右。”王琦一边小跑着为姚元昭带路，一边说道。

    “有劳王公公了。”姚元昭脑中一直猜测着皇帝的举动，很快她就来到了宣政殿前。

    “稚月，坐。”皇帝一见她，眼中就染上了一层满意的笑意。

    “父亲急召儿子前来是为何事？”姚元昭刚坐下就喝空了杯中的茶，实在是太渴了。

    “我同你舅舅还有几位柱国商量了一下，往后你做了太子，除了东宫的属官要安排，还有你要为姚家多多开枝散叶，便同他们挑了几家的适龄姑娘出来供你挑选。”皇帝前半句话合乎姚元昭的猜想，后半句着实让她惊到了，口中的茶都快喷出来了，颜钟玉也瞪大了眼。

    “父亲，我已经有王妃侧妃和良媛三人了，再挑几个，我也没时间啊。”姚元昭真的不想再做鸭了，她就这么点空余时间，她太难了。

    “话不是这么说，你日后登基，偌大的后宫需要人打理，才三个女人怎么管那么多奴婢和琐事？难不成你自己来管？怎的也要挑一两个好的，替你管好后宫。”皇帝点出了纳妃的痛点，这让姚元昭沉默了，皇帝说得对，她不能事事都压在颜钟玉一人身上。

    “这是柱国们挑选的几家姑娘名字，你先看看，看得上的就见个面，见了面觉得好再商议也不迟。”皇帝莫名地有些体贴，这让姚元昭不好拒绝。

    姚元昭勉为其难地拿起了柱国们写的名单，一打眼过去，姚元昭倒吸了一口凉气：“父亲，这些都是南北两朝的皇室后裔……”

    “没错，你看看喜欢哪家。”皇帝点了点头。

    姚元昭心道哪是我挑人家啊，要是我做不成太子，这些世家压根不会把我放在眼里好吗……

    “宇文家……元家……高家……”姚元昭的冷汗都要流下来了，北朝的皇室后裔除了前朝的禹家，全都写出来了，这里面没一个省油的灯啊。

    “高家如何？他们高家常出美貌的子嗣，稚月你不是喜欢兰陵王吗？娶了他的后裔如何？”皇帝插了一句嘴。

    姚元昭面露难色：“父亲，我是欣赏兰陵王的领兵才能和忠心，至于高家的其他人……父亲，他们有疯病啊……”

    皇帝也缩回了手，高家一疯疯到底，谁知道生出来的孩子带不带疯病。

    “那元家或者宇文家呢？”皇帝继续问道，姚元昭脸色不是很好看。

    “你不喜欢有胡人血统的？”皇帝看了一眼颜钟玉，也不像啊，听王琦打听的，颜钟玉的母家也是北人。

    姚元昭将手上的名字都过了一遍后说道：“父亲，南梁萧家如何？南梁的萧菩萨至今都在江南士族心中占据着重要地位，况且母亲在时也常礼佛，民间礼佛之风渐盛，若是与萧家联姻，想必能为我姚家在民间的声望再添上一层。”

    皇帝闻言笑了出来：“好，就依你，过几日你同萧家的两位小姐见一面，听说她们也是双生子。”

    “儿子听父亲的。”姚元昭恭敬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