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普缇纳星，And玩具公司顶层。

    这里的天花板黑若幽洞，无数不同色彩的机线从顶上延伸出来，连接到中央悬空的机械盘上，而机械盘之下，是一个焕发琉璃色彩的圆球。

    某种方面来说，它很像挂在天花板上的琉璃圆灯，不过悬挂的高度太低了。

    除却几束琉璃球焕发出的彩色光束，室内缓缓奏起了萨克斯，忽略掉那几台电子控制桌，倒有几分舞会开场的味道，只可惜音乐变奏太快，激昂的鼓声瞬间主宰了这所幽室。

    “没想到五年不见，你对偶像有了兴趣。”纪有仪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纪清河身后，将他从虚拟偶像的新MV中拉出来，看着屏幕淡淡道：“少女与皇后的荆棘花园。第一虚拟歌姬CoCo与虚拟皇后尤妮的玫瑰战争，不一样的Queen，不一样的少女，相同的命运……”

    纪清河侧身给她递来一杯咖啡，温柔地解释说：“CoCo是兰斯佩德在人类世界里的身份，是最受欢迎的歌姬噢，很厉害吧？”

    “没有您厉害呢，”纪有仪接过咖啡并未着急喝下，“新MV上线至今六小时，销量却已破十亿，兰斯佩德赚得盆满钵满，Queen以为摧毁了芯片就是胜利，没想到她终是失算一手。但——

    “钱对兰斯佩德来说根本没有意义，对吧？亿万负翁哥哥。”她拉出一把椅子，坐下继续道：“所有的钱全被你拿走，也难怪兰斯佩德骂你捐款潜逃，当然，你们之间究竟做了什么交易，我对此一无所知。

    “那么请问您现在又打算用这笔钱做什么呢？需不需再买个And公司扩大集团规模？”

    “从你踏入And普缇纳分部大楼起，金钱于我已经没有任何意义，计划中的第一阶段已开始收尾，虽然……中途出了些意外。”纪清河将她的那杯咖啡又一次挪到她身前，说了句你需要它后，转头静静看着室中央的琉璃球，神色自若，“五年前，为了脱离银河联邦的监视试验太阳病毒，我让兰斯佩德侵入人类信息库匹配到了维亚，这个专业庇护弱者的……英雄？”

    纪清河停顿了一会，颔首说：“他确实是个英雄，燃烧自己试图成为开放地球的火种，只可惜这把火烧得不是时候，人类真正内乱开启的时间该由我决定。”

    “所以普缇纳暴乱时，那帮叛军根本没有打算使用太阳病毒危害人类，他们原本的目的仅仅是起义，是不是？”纪有仪声调渐渐低沉下去，“而你，将原本要使用的、伤害程度并不高的生物战剂，换成了太阳病毒……”

    “事实如此。他们存在的意义，仅仅是帮我完成太阳病毒实验而已。”

    .

    三年前，普缇纳星，普缇纳暴乱前的六小时。

    街道上行人不多，皆是一片平静祥宁的模样，无人察觉到地层三百米下有暗流涌动。

    那是条不知何时凿开的甬道，水泥地看起来是新铺不久的，但由于重物常经此处破损不堪，挂在泥壁上的圆灯也沾满了灰尘，散发着幽光。

    借着这缕幽光，能看见不少人穿梭在数艘钢铁战舰中，以及那位专门为弱者出头的英雄。

    带着机械音的人声从维亚的腕表里传出——

    “A1306商货舰机已抵达And公司货仓，军资卸装转移中，预计半小时后抵达暗道。”

    “我知道了。”维亚关闭腕表对话，又问身边全副武装的少年，“这边都准备好了么？”

    “六百七十艘战舰都蓄势待发。”

    他颔首揉了揉鼻梁，随后步入面前的密室中，满是热情地同那个被他绑架来的人打招呼，“好久不见，纪研究员。”

    “我明白你想跟我套近乎，但还是想提醒你，凌晨三点时我们曾见过面，算不上久别。”纪清河从面前的仪器台上拿起一小瓶液体交给他，“那现在可以登陆我的账号，让我买CoCo的新专辑了么？”

    “现在还不行，银河联邦在寻找你的踪迹。不过你急切的话，可以用我的账号购买观看。”维亚将腕表拆下递给他，顺带将溶液拿在手中打量，“我最后再确认一遍，这是昏逝病毒对吧？只要稀释到足够程度，敌方只会昏睡，不会致死。”

    “你既然下定决心要掀起战争，又何必心慈手软。”纪清河cao控着腕表购置了四张专辑，在底下留言“Zero　ku︿＿︿”，又冷声说，“你将我绑来的目的仅仅是要办一场‘睡觉大赛’？”

    维亚怔然一瞬，又恢复了往日的热忱，重重地拍向他的肩头，“诶，别在意这个。反倒是你，不要过度追星啊，一下子买四张真的给我钱包雪上加霜，我只是个穷苦的中年大叔啊！能不能省点钱给我买墓地？”

    见纪清河没理他，维亚沉思片刻，又继续道：“一会A1306商舰就卸货完毕了，到时候我让人送你登机去哈格兰星，那里是And玩具公司总部。事发之后，总会有人调查And公司，到时候所有人都会发现你和And高层都是被我们胁迫的，不会遭受怀疑被牵连进来。”

    “是吗？谢谢你。”纪清河敷衍道。

    不多时，他便被别人带走离开了这里。

    维亚远远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声音沉哑地对身边少年说：“乔，你也跟着去吧。”

    乔有些茫然不解地看着他。

    “你才十七岁吧，不好好去地球享受生活，为什么要参与到这种事情来？”

    “我是个孤儿，一直在地球上长大，那里对我来说并不稀奇。”乔认真地说，“家人、朋友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你是第一个每年都给我送礼物的人，在我心里你已经是我的家人了，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地球算不上我的家，但你想在地球上建立我们的小家，那无论如何我也要出份力。”

    维亚不禁想起了每年公司交给他的任务系统，系统连入银河联邦星网，能查到所有孤儿的信息。而他的任务就是确保在每个孤儿生日那天都能收到礼物，以及，每年圣诞都得给各个孤儿院赠送塑胶松树，还有相应的、该悬挂于树上的姜饼人与雪花与彩灯条。

    可说出这个事实，对乔来说会不会太残忍了些？

    他注视这位身高仅到他肩头的少年。

    因为礼物签收单上写有他的署名，这位少年在十二岁时逃出了孤儿院，并带着一张领养协议来到了他面前。

    「那个……你就是每年给我送礼物的人吗？请问你愿不愿意……在这张纸上签字？」

    “我是你的监护人，有权保护你的安全。”维亚揉了揉他的头，“喂，那两位伙计过来帮个忙。”

    乔的面上骤然浮现出恐惧，拼命挣扎着，想要摆脱那俩人的牵制。

    “乔，还有三个月就是你的生日了吧？”维亚惋惜地说，“到总部之后，地下仓库有一间我的员工房，里面那些未开封的礼盒都是你的。还有就是，替我多看几眼地球，多吸几口新鲜的空气吧，对大部分25岁以上的成年人来说，这些可都是奢侈品。”

    说完，他突然变脸，声色严厉：“将他押去A1306商货舰机！”

    .

    “乔，如果我们死了，你一定要带着我们的份活下去。”

    乔被他们推进来，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你们就不能自己努力活下来吗？”

    但回头时，门已被牢牢关闭，他没有权限打开，而同时系统也在播报起航。回程时，商舰并没有接受到货物运送委托，想必控制室里并没有多少人。

    原地思索半响，窗外的景色也由高楼大厦换为了蓝天白云，乔终于下定决心往商舰控制室走去。

    彼时，纪清河恰好在控制室门前破解着密码。察觉到身后有动静，他回头看到乔，顿时兴致索然，“真遗憾。”

    “是我，有什么不对吗？”乔灰着脸走过去，又说，“密码是z936。”

    纪清河停下手上动作，回身与他面目相觑，说：“你来的话，就说明战争启动时，原本的3号战舰会被维亚驾驶，而他本来也不至于在后世罪大恶极。”

    乔愣了一会，陡然冲过去，拽着他怒问：“什么意思？”

    纪清河笑道：“3号机的弹药，我换了，虽然是威力不大的原子弹。”

    乔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又熟练地掏出手枪，三个箭步冲上去钳制住纪清河的动作，却发现他的手根本没有放在密码键盘上，“为什么不开门？”

    “在我的计划里，你并没出现在商舰控制室内。”

    话音方落，纪清河陡然用手肘捅向乔的腹部，力度非常。乔在这一瞬的痛苦中，恍然在他手背上见到一线银白。

    “我还有事要做，不能耗费那么多能量，所以，请你把手枪给我好吗？”纪清河死死掐着乔的脖子柔声询问。

    但是，乔现在已濒临窒息死亡，手上的枪已丢弃在地，掐住纪清河的手垂死挣扎。

    “真是听话的好孩子，在学校一定是优等生吧。”纪清河放开他，弯腰将枪捡起。

    可没等乔喘息完，纪清河已迅速上膛，兀然转身将枪口抵在他的额头上，背着光影，犹如圣父降临人间，轻轻低头呢喃：“祝你永远晚安。”

    乔透过径口怒吼：“你去——”

    延伸至手背的银线正缓缓消退，纪清河打开了中央控制室的门，里面如他所想，仅有三人。剩下的16发子弹，他用得有些浪费。

    纪清河从袖口拿出小块芯片接入面前的控制台，虚拟粒子化出汇聚成形——

    兰斯佩德提着绿光闪烁的裙摆开心地说：“好久不见，希斯尔。我这样好看吗？接到你的消息我可是准备了很久呢！让我们庆祝接下来的股市吧！绿色的，美妙的，跟我一样漂亮的！但是，抄底一家会不会有些少了？我们干脆收购整个地球吧！”

    “我没有钱。”纪清河微笑说，“这两年来，我每天都要想办法给乞丐们送钱养他们，‘财富’两个字已经离我越来越远了。”

    “那真是感谢你在没钱时还买了四张新专辑支持我哟！”兰斯佩德笑眯眯地说，“不过，670是不是你输入错了？”

    “就当是吧，临时少了一艘，但没有大碍。”

    “好的，确认控制数量669，现在开始cao控银幕投放歌曲，将在五秒后对整个普缇纳星形成控制声域。那么，请守护者再次以下确认命令——

    “是否要夺取669艘叛军战舰控制权？”

    “是。”

    “是否要cao控668艘叛军战舰投放太阳病毒？”

    “是。”

    “是否在太阳病毒投放完毕后，将3号战舰中的原子弹净数投放？”

    “是。”

    “是否在完成以上指令后，侵入银河联邦星网系统将所有相关人员的信息进行底层编码抹零处理，”兰斯佩德微微停顿，直勾勾盯着纪清河说，“并顺势销毁芯片，遏止敌方搜寻源头？”

    “不销毁芯片的话，会很麻烦。”纪有仪洞穿她之所想，说，“答应你的空间跃迁装置在这之后我会研究，不会食言。

    “那么往后，还请您继续关照我的meimei，瑞莉安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