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夕快乐

    凉镇面积小，人口也不多，从这头走到那头只要一小时，街上只有一条公用水泥道，平日里少有汽车来往，只有到乡街赶集日子才会热闹起来。

    沈默吭哧吭哧搬完手头上最后一批货，提前跟领头拿了当天工资，肩膀搭上毛巾走了。

    离天黑时间还早，沈默从工厂小巷出来走上水泥大道，往街上唯一家鲜花店走去。

    今天是七夕节，花店生意火爆，店主忙着去送货，留下一个兼职小妹看店，见一个高大俊朗身影进来，故作风情撩了撩头发，沈默看着兼职小妹身上校服，神色略有惊讶，“你们学校放学了？”

    他记得最后一节课是五点半才结束。

    “没呢，我们班最后一节体育课，老师不在。”

    沈默想了会，蒋雾在尖子班，一般体育课都安排在周五最后一节课，今天周二，这时应该还没放学。

    所以还来得及。

    “帮我包一束桔梗跟康乃馨。”

    兼职小妹无语翻了个白眼，人家七夕节都送各种玫瑰，他却要店里最便宜冷门的桔梗，还有，康乃馨又是什么鬼。

    桔梗花存货不多，看着也不大新鲜，即使尽量包得精美，却仍遮不住花朵的些许萎败。

    “你确定要？这花是前几日进的货，养得不太新鲜了，自愿买可不退啊。”

    “嗯，”沈默肯定道，“确定要，麻烦包快一点，我赶时间，谢谢。”

    他眼睛深邃而明亮，说谢谢两字时带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一派天然的少年气。

    兼职小妹看晃了眼，觉得这人有点熟悉，一时却又想不起是谁，不过长得俊，真的俊，以至于在包好花束递过去时，没忍住把上他手腕问要联系方式。

    沈默接过花，并未理会面前女孩带有不明意味的暗示，抽回手，然后问了价钱。

    买最便宜的桔梗花，却按店里最贵的玫瑰价格付钱。

    兼职小妹拿着那几张带有汗水味的钱，又听他说了句“谢谢”和“祝你节日快乐”，莫名其妙嘟囔着这人长相不错，性格却是怪，后突然想起，这不是凉镇上那个远近闻名的、混世女魔王家捡来的小乞丐吗？

    可惜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走远。

    ＊

    回到家时外婆不在，沈默估摸着是出去打牌了，过会应该就买菜回来。

    他把康乃馨放在外婆床头，抽纸理了理包装外在路上沾的灰，然后把另一束桔梗放到蒋雾房间，接着拿衣服进了洗澡房。

    三人住的是破败老房，两房一厅一厨一卫另带一个小院子，面积小的可怜，沈默站在洗澡间转个身都能碰到墙壁上挂着的、用来放洗浴用品的架子。

    可就是这么小的一个地方，重新给了他一个家，让他不再遭受颠沛流离。

    喷头刷地冒水，沈默就着冷水快速冲了个澡，出来时身上冒水汽，因经常搬运重物，背部宽阔厚实、沟壑分明，腰腹处核心力量更是惊人，排列紧实的腹肌极具冲击力。

    配上一张俊脸，完美得无可挑剔。

    他到厨房淘米煮饭，摁下电饭锅开关后瞥一眼时间，又去蒋雾房间往那束桔梗花上仔细洒了些水保持新鲜，然后才拎钥匙出门前往蒋雾学校走去，离得不远，约两公里的距离，沈默步子快，一下子就到了。

    刚好赶上最后一节课铃响放学，大批学生从里面涌出来，三三两两作伴往不同方向走。

    蒋雾老远就看见了站在校门口等着的沈默，他身材高大削瘦，插着兜就这么往面无表情那一站，显得整个人阴冷，带有疏离感，让人不敢靠近。

    见鬼，不是跟他说过不要再来自己学校吗，怎么又搁那站着了。

    蒋雾掂了掂肩膀上的包，众人都绕开沈默走在他身旁形成两道人流，只有蒋雾直直地朝着走去。

    “喂，你来干什么。”

    “接你。”

    “用得着你接？”

    “外婆今天煮饭早，特意叫我来的，让你不要乱跑早点回去。”

    得，蒋雾不说话了。

    沈默接过她背着的书包默默跟在身后，夕阳西落，走在路上时俩人影子拉得老长，沈默悄悄走快几步，看着自己影子与蒋雾重叠、相交......

    蒋雾回到家一看，饭果然煮上了，只是外婆不在，估摸是临时出门买菜去了。

    她换鞋走进房间，发现桌上有一束桔梗，惊喜道：“我最爱的桔梗！”

    然后想起什么，转头问站在房门口看着她、暗自勾嘴笑的沈默，“你买的？”

    他点头。

    “好端端买花给我干嘛，跟你又不是情侣。”

    “外婆也有。”

    得，蒋雾又没话说了。

    门口响起钥匙拧门声，蒋雾小心放下花，哒哒哒赤着脚往门口跑去，搂着拎菜进门的外婆蹭着老人的脸笑嘻嘻道：“外～婆～”

    “你这妮子，吓我一跳。”

    外婆拍了一下蒋雾的脑袋，看着走在她身后来帮忙接菜的沈默，慈爱叫了一句：“小默，今天怎么回怎么早。”

    沈默略有些尴尬看着对他投来不明目光的蒋雾，摸着鼻子掩饰之前的谎言，笑道：“今天货不多。”

    外婆点点头，进厨房发现饭也煮上了，“哟，今天你俩是饿了还是咋，怎么这么早就煮饭了。”

    蒋雾看着装死的某人，冷漠哼了一声，进房写作业去了。

    ＊

    晚饭过后，蒋雾把那几束快要枯萎的桔梗拆出来，细心用水养着。

    外婆在小院里乘凉，摇着扇子昏昏欲睡，蒋雾隔着房喊了一声：“外婆，赶紧回房睡觉，年纪大了不要熬夜。”

    老人家的声音很久才传来，“知道了。”

    之后没了声，蒋雾以为外婆是在院子里懒瞌，过会就回来，便没理。

    隔一会，身后响起轻缓的脚步声，蒋雾把最后一支桔梗插入瓶子里，头也不回道：“刚才就叫你了，怎么现在才回房。”

    外婆没应，隔一会，蒋雾打理完所有的桔梗，蹲在那拨弄几朵快要脱落的花瓣，嘴里哼着歌，“对了，沈默给你也买了一束，我刚瞧着还好就没拆出来养，你睡觉前记得把它们挪远些，免得半夜碰着...”

    回头看到又冲了一遍澡，目光灼灼看着她的沈默，话戛然而止，歌也不哼了。

    默不作声起身，发现外婆早回房睡着了，而她一向不喜欢与沈默独处，干脆折身回房拿衣服洗澡去了。

    原本两间房，外婆睡一间，蒋雾睡一间，收养沈默后外婆便叫人把她的大房间拆做了里外隔间，她睡里，沈默因经常要早去搬货睡外。

    洗完澡路过沈默床铺时，他叫住了她，说了句对不起。

    “我不该骗你。”

    蒋雾没理，只回了句没事。

    “至少未来几天我不会讨厌你。”

    她说。

    沈默看着里间熄灯躺下的人影，盯了许久，然后也探身关了外边的灯。

    “七夕节快乐。”

    他平躺望天花板，对着黑暗虚空无声说道。

    “沈默，”里间突然传来蒋雾的声音，“谢谢你的花，七夕快乐...晚安。”

    寂静黑夜，这一句话直穿沈默心底，他闭眼闻着身上跟蒋雾同款沐浴露味道，仿佛她就睡在自己身旁，或是，怀里。

    “七夕快乐，晚安。”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