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房成

    杉木，也称“散树”，是一种叶子窄小的树木，刷上漆以后不易被虫蛀，且木材自重轻不易变形，一般人家盖房子的首选之物。

    卫祯明一行人花了三天时间从五行山上伐下来了两棵杉木，从深山老林里把杉木抬到山路小道，做一个小木轮的滚伐，杉木架在滚伐上，后面的人使劲一推，杉木就能顺着山路溜下去。

    持慈庵的小尼姑们坐在庵前的台阶上紧紧巴望着，两棵两丈长的巨木随着轰隆隆，轰隆隆两声巨响越过庵门而来，又向下坡冲去，惊得小尼姑们纷纷睁大了双眼。

    滚伐停在山脚，杉木掐头去尾除了树皮，光滑的枝干完全显现出紧密的木制纹理，没有裂，按照墨斗弹下的黑色印记削成一丈多长的圆柱体，锯末乱飞如沙，有了型之后再用牛车拉回来，刷上一层抗腐蚀的清漆，晾干加上烘干，也就一个月的时间就可以立起来用了。

    柱子定好，柱子的柱础石也早就运回张家了，选的是清河河底的大圆石头，坚固耐用，柱子埋好之后便可以垒柱子上面的斗拱。

    柱子的柱础石选的是清河河底的大圆石头，坚固耐用，柱子埋好之后便开始做柱子上面的斗拱。

    刘匠人为啥没有跟着木客一起去山上呢，就是因为要制作斗拱，诸如桁条、椽条、望板、楣檐、勒望条此类的东西。房屋是全木的结构，梁上斗拱和连接用的榫卯全是靠人一点点手工磨出来的。要不人家除开科举剩下的都拼了命地把孩子送去当学徒呢，能有这份手艺绝对的厉害！

    斗拱各部分做好以后，用榫卯接起来，安在柱子上，一间房屋最初始的规模便有个大概了。反正这一步看得卫祯明是啧啧称奇。木头与木头的拼接组合而已，看似如同孩童的玩具一般简单，真正用到房顶上却难上加难，哪怕是刘匠人这样的大家熟手也要不断拿着角尺修订，差之毫厘都无法完美拼接。

    经此一回，张全家囤积了两间房子的木料一口气全部用光了，卫祯明跟着李桂花去仓库里找木料时都惊了，他完全想不到为了节省便宜可以做到这种地步，可见盖房子对普通百姓来说是件多重要的事情，连木头石头都是提前许多年一点点攒好的。这杉木做柱子，栗木，榉木这两种木头木质坚韧，一个做了进深的大梁，一个做了开间的骑门梁，边角料做了门楣、窗框。没有打新家具，只把旧家的家具加固后刷了层新漆放进了两件堂屋，东为尊，东堂屋是李桂花的住处，张全住在西堂屋。张家预备着等新娘子进门前再给张全的西堂屋打一副新家具，现在姑且用着。

    框架搭好后就简单多了，在镂空木制的房顶上一个压一个地铺上黑色的瓦片，铺完后沿着房顶尖头朝下倒水，看看哪块瓦片漏水要及时替补，水一点不漏地顺着屋檐飞角流下，这最精细的房顶才算完事。整个房屋进程就余下建墙，按照事先留好的地面宽度，四面起泥墙，墙体外涂一层白灰，防虫防潮，房屋走向坐北朝南，南面开窗留门。远远望去，黛瓦白墙，十分阔气了。

    门口一定要植两棵绿柳，预祝人口丰润，有“留人”之意。大门口对面是一面雕花的影壁墙，农家人盖房子本来也不需要什么雕梁画栋，但是在影壁墙上却勾了整段的花纹，喜鹊登梅枝，取“喜上眉梢”之意，屋后篱笆圈地养鸡、鸭、鹅等牲畜，一派欣欣向荣。

    其实忙活了两个半月，最后建起来也没有多大的房子，一间六柱成体的正屋，两间高度稍低的四柱的南北堂屋，后面两边两个厢房做厨房和储藏用，前面带着半围墙的一个院子。连京城的一进数都达不到，要知道光卫祯明以前在京城就有小三进的院落。

    看了这么长时间的木工活，卫祯明心里痒痒也想上手做些东西了，恰巧买回来的小鸡翅膀上已经开始长出翼羽，覆盖起初嫩黄的绒毛，体型也逐渐大了，为了保暖在厨房搭的小窝已经不适合小鸡崽们再住了，可是随着天气逐渐寒冷，也不适合天天在外面放养。于是卫祯明上了后山砍下了几段竹子，后山上有片竹林不过占的地方很小很小，秋冬也没有什么笋子，上回去持慈庵倒是听她们说福佑寺一地周围全是竹子，长者可撑到天，冬笋春笋俱是美味。而后山上的竹子大概不是后山本土生的物种，抢不过原来的植物。

    新房建好的那一天已经临近过年，恰好凑到一起，李桂花和张全杀了一头大肥猪，在新建好的院子里摆开了杀猪宴，成家立业盖新房子是大事，杀猪也是大事，所以请了村里人来吃席暖房。

    卫祯明心里也多感慨，自己亲眼看着这房子一点点建起来，那种油然而生的成就感在胸腔中涌动。

    张全他们家也借着这次宴席向尚水村所有人介绍了卫祯明的存在，坐主席的张水生磕了下烟袋锅，“卫祯明从此后就是咱们尚水村的人，咱们可要互相帮助，友善睦邻。”

    卫祯明看着主位上张水生一家三口没有言语，只是笑了笑，村里人纷纷来敬酒他也来者不拒。“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卫祯明不是客人却挡不住所有人的热情一激动便喝大了，他大概想不到有一天他会醉倒在农家人自己酿的腊酒下。

    酒醒以后，已是半夜，窗外寒风凄凄，树木萧索，月明星暗，唯屋内被窝尚暖，炉火余热，一杯凉水下肚，解了醉酒的嘴苦，思绪稍清，卫祯明呆坐在炕上搂着棉被出神，什么时候我也能造个新房子呢，甚至沾点文人的风雅，再造个荷花厅就好了，正美滋滋地幻想呢，忽然想起来自己的不到二十两银子的身家，随即心里一凉躺下一盖被蒙头大睡，不知今夕是何年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