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下)双性/串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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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老君说天妃救苦灵验真经》云:天妃为斗中玉女,受紫皇之符,来去三岛,宾游二鹤,然香雨上,鼓瑟云中。 玉虚真人。 西岳华山,高逾千丈,人来山中,唯见风转冰轮,月洒银霜,层层叠叠的瑶台雪殿,恍若错落折射在水晶池沼内的清寒虚象,一望缥缈,安法婴和阮凌华的面容,岑寂地沉在琪花珠树的漱漱落英中,被蒙了一层凝冻的玉光,连额上的一双分梢蛾眉,亦是静止的黛绿,神女敛袖寡言,视千年如弹指的一日,既无有情欲,又安有老期? 李忘生素净的广袖,从蜿蜒曲长的玉阑间,淡扫而过,一如博山炉中静谧流逸的轻烟。所经行处,似有春柳扶风,闲花照影;露滴荷心,淹然香细,他的六铢衣裾水波不兴地拂过墁地的银砖,腰间的环佩,被巧匠琢作了对翼的鸾鹤与交枝的梅花,极长的白玉流苏,顺着流水般的衣纹迤逦垂下,一步一动,微闻玲珑有声。他是被笼在清霜冷月里的一片雪,栖在云端,落不了地,幽居仙宫,断无消息,自从姮娥乘鸾去,空余一山琼花,开尽月中宵。 但这片流云,却觉得没什么稀奇,云自小就圈着李忘生,甜丝丝、热烘烘地裹着他长大,数过他的睫毛,拭过他衣上眉边的细雪。如今,他又来吻他,柔濡灼暖的吻,流连往复地印在李忘生的腮颊、颈侧,浸润着他的肌骨发肤,烙下一枚小小的牙印,手掌溜进严丝合缝的前襟,两指夹着他胸脯上绵软的乳首,来回拨动,像是摘下了一颗在春日里娇红饱满的樱桃,圆滚滚、柔嫩嫩,仿佛会在指间弹跳似的,谢云流的气息,贴着他的耳廓,依依往下滑动,李忘生的呼吸稍稍急促起来,谢云流的语声有几分急躁,还有几分暧昧不清。过了片刻,李忘生才勉强分辨出了,师兄说的,应当是什么“洞房花烛夜”之类的字眼。 洞房花烛夜……他咀嚼着这个词,越想越羞,急忙拢住双腿,夹住腹下燃起的一片坚硬火烫,把脸埋进了谢云流的怀里,贪恋地嗅着师兄身上的气味,他知道的,纵然从前不大知道,后来也知道了。纯阳宫虽是高居远山、不染尘嚣的清修去处,却并不禁行婚丧嫁娶之事,时常有觅得良缘的弟子,特意来到太极殿内,央掌教真人为自己拟一张合婚庚帖,开开光,好讨个天官赠福、吉祥如意的彩头。 李忘生笑着拈起笔,在一张张朱红洒金、连理海棠的喜笺上,一笔一画地为他们写下诸如“鸳盟共许、琴瑟和鸣、桂馥兰馨、瓜瓞延绵”的词句。帘外一钩眉月,如一只敲残的玉环,幽辉凄迷,冷冷清清地浸着满纸满眼的合欢锦绣,他写着写着,忽而生出一点绝望且自弃的痴心妄想,这一张张红笺里,会不会有唯一的一张,是属于他的? 这一点难以启齿的妄念,一旦点燃了,便不受控制地化为了燎原之势,他被这场火诱得浑身缠绵酥软,连笔都握不住,好容易勉力写完了,遂魂不守舍地揽镜自照,镜里的人满脸红潮,襟也松了,发也乱了,面如桃花,星眼含春,哪里是无有情欲、矜重端庄的模样? 李忘生匆匆扣住了铜镜,轻咬着唇间难耐的呻吟,泛粉的指尖颤颤地向下探去,抚过昂挺茁发的兰芽,滑进一口娇滴滴、水汪汪的泉眼,悄悄抠弄着sao动微酸的花蒂。原来,那些冰清玉洁都是哄人的,他这儿总是热得很、湿得很,敞开了,正夜夜等着给他做新娘呢。 可等这事儿真正落到自己身上,才为难了,他乱了方寸,并不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只把两手缠到谢云流的脖子上,伸出一段嫣红的软舌,舔舐着师兄的嘴唇,羊儿撒娇喊饿。谢云流胡乱揉着他的头发,抢先一步将舌头伸进李忘生的口腔,回应他的咬啄,如同喂食,叼着一双柔润如蜜的唇瓣,上下吸吮翻搅、兴风作浪,悉数卷走他口中桂花糖的甜糯香馥。两张唇黏在了一处,像蛇绕藤、藤缠树,反复地胶着厮磨着,一会儿你吃我,一会儿我吃你,气喘吁吁,难舍难分。李忘生咿咿呀呀地小声哼叫着,嘴已合不拢了,唇角红艳微肿,口边沾了些晶亮的涎液,眼中俱是情潮荡漾的痴态,似春梦恍惚,思睡还醒,两片舌尖你来我往,彼此吞绞、接喋嘬含处,银丝勾连,水声唧唧。他束发的珠罗带被揉得松脱,委曳在谢云流的手里,一长串细密圆润的珍珠,随着二人交颈缠吻的动作,不停地在夜色间摆来曳去,玎玲细响,珠光微莹。 蓦然,珠串被高高抛出了一道幽亮的弧线,晚风和月影迅速下坠,哗啦一声,堆烟砌雾的浓密花叶在刹那间淹没了他们,两三缕纤长的菊瓣,柔香浮动,痒酥酥地擦过了眼睑,暖黄、云白、几朵含苞待放的嫣紫……他搂着李忘生,一股脑地倒进了花圃里,花过人头,花团如炬,为他灼灼眼神作陪衬的,是天边参差闪烁的星子。繁花簇簇中,初嫁的新妇衣衫不整,肩颈上吻痕交错,白嫩嫩的胸前花房,菡萏香艳鼓胀,凸起了两点小荷尖角,是硬挺翘立的奶头,他的胸乳仍被谢云流罩在手掌中,随心所欲地抚摸着,荷蕊嘟起了rou乎乎的脂红小嘴,在指腹的刮搔之下,颤动不已,又痒又痛,却愈痛愈痒,从而益发渴求起了更加肆意的玩弄,“以天为庐,以花为烛,如此,也算洞房了,你说是么,李掌教?”低沉的尾音未散,李忘生已极其清晰而战栗地感觉到,谢云流手中的珍珠,恰似一条细软冰凉的小蛇,正悉悉索索地游过他的肌肤,在他高耸的阳根上绕了一周,若有若无地束缚住硬绷绷的茎身,时不时地摩擦过两球逐渐膨大的囊丸,在最为嫩弱敏感的铃口上翻滚碾压,他不能自持地抖着身子,一股温湿微腥的浊液,立时从张开的马眼里射了出去,半溅在亸枝横欹的花丛里,另有数点,溅到了谢云流的指节上。 谢云流长眉微蹙,喉头滚动,继而将手指抬起,凑到李忘生的唇边,他便驯服地吮住了师兄的指头,以及几颗被一并染了浑浊男精的珠子,尝着自己的味道。殷红的唇,香软的舌,柔柔地勾勒、吞吃着雪白的珠,偶尔带出几丝晶莹的唾液,两扇睫毛轻颤,一双格外清纯无辜的杏眼中,溢着迷离餍足的媚意,和浓得化不开的缱绻依恋——谢云流的手腕一晃,猛地将珠子从他的嘴里拽了出来,李忘生不禁惊呼一声,谢云流旋即粗暴地掰开了他的腿,往他不知廉耻高翘着的孽物上扇了一巴掌,又将它扇得汩汩流泪,光溜赤滑的一根,径直竖立着淌精,在大腿根糊成黏腻的一摊,好不可怜。然而除了这里,还有处更为黏腻的所在,抖抖缩缩地张着小嘴,饿兮兮地流了好久的春露,淅淅沥沥,却没个人照顾。他轻车熟路地从这根扬首抖擞的男子象征下,找到了一朵隐秘娇嫩的蜜花,剥开早已yin汁湿润的细窄rou缝,将那一长串珍珠塞了进去。 这里原先还是粉粉的,闭合得十分紧密,与谢云流踏踏实实地闺房恩爱了数年后,已成了又sao又艳的玫瑰色,一扒,便能看到冒了头的豆大花核。小巧的女户轻易就被塞得满满当当,还有一截珠串耷拉在外面,摇摇晃晃,时不时拍打着两瓣稍微外翻的肥厚yinchun。一粒粒莹白滚圆的珍珠挨挨挤挤,研磨着湿濡细嫩的花xue内壁,硌撞着酥麻肿胀不堪的阴蒂,作弄得这男儿身的美熟妇每扭一扭腰,呻吟都吟不成声调,而是连连的娇喘浪叫了。李忘生乱挣着两条雪润润的长腿,腿心xiaoxue不断往外冒着sao水,xue口的珠子同样水光淋漓,水儿滴滴答答的挂在上面,欲坠不坠。他想跟师兄说喜欢,舒服,xue里好酸,要丢了,又想跟师兄讨饶,但还不及讨饶,一条guntang撩人的麈柄,既热且沉地压在了他的唇上,紧紧地贴着,辗转蹭动,仿若迫不及待。他立即忘记要说什么了,不自觉地捧起了师兄的那话儿,跪趴在师兄的腿间,张口纳入。桃花殷殷的绛唇,开成了一口艳丽柔软的刀鞘,服帖地包裹着谢云流的roubang,棒身上凸着青筋,在李忘生的唇舌间轻微地颤跳。他收缩了一下口腔,舌面扫过略有咸涩滋味的guitou,咂着顶端蓄精的火热小孔,舌尖在rou筋棱子上缓慢地回旋舔吮,像在安抚它一般,从卵头安抚到根部,喉间嗯嗯啊啊,口里一出一进,把整根津津有味地吃了个遍,好似叼了个宝贝,直至将它吮到满布着亮晶晶的水色,与塞在他雌xue里的珍珠几乎无二。 时已入夜,秋月罥枝,清光流泛,月下,美人玉面生晕,挺臀晃乳,下身红xue衔着白珠,流水泛露,水嫩嫩、湿淋淋,摆动着yin光点点,丝履抛却,两弓雪钩样的赤足,陷在绽放着一盏盏绿萼金蕊、紫房素英的菊花丛里,脚趾蜷紧了,足踝乘着欢爱的潮汐,起起伏伏,冷香沁肤,揉碎一地芳心。他的身体如丰腴驯顺的性奴,上下两张嘴,皆万分妩媚yin荡,一刻都离不得情郎的蹂躏灌溉。而他倒映在谢云流眼里的脸庞,偏还是一派雨打芙蓉、童贞青涩的处子羞态:才敛泪,又轻颦,口含郎箫,莺声怯吹,朱唇内呜呜咽咽,像受了莫大的欺负和委屈。 端地是,天妃下世奔欲海,霜娥入尘醉烟春。 谢云流的眉蹙得更深,抹在他额头上的药膏,被纷乱横斜的花簇蹭去了七七八八,额心蹙出的刻痕愈加明显。他一将阳物往里送,李忘生就要发出些甜腻含糊的颤音,他扣住他的后脑勺,手指埋进他的乌发里,尽量放慢了速度往里顶,李忘生的喉管便柔而密的翕动着,湿热软滑,如膏如脂,如胶如绵,勾人缠人,黏人得要命。他的嘴角已被越入越深的男形撑到最大,应是疼的,却仍在努力地箍着他,一吸一吸的,舌似一小尾春桃色的游鱼,极力追逐着谢云流抽插口唇的频率,缠绕在柱身上,沿着冠沟,细细地钻舔打转。令谢云流喘吐的声息,一次比一次沉重,下体渐被吸出了泄意,浓厚的欲望如急流涌坠,焦灼鼓燥地堵在精孔处,亟待喷发释放。额际划下了热汗,他再也按捺不了侵犯他的冲动,陡然一挺腰,使劲往里一送。乍一受到外力的刺激,李忘生的喉腔顿时收紧,并狠狠地一绞,霎时绞得阳刃一阵涨麻,伞顶怒突尽张,在李忘生的口唇内,浇进了一大股热精。这还不算,在rou柱拔出的间隙里,李忘生竟无知无觉地将那股精水完全咽下了肚,数滴无意间甩溅出来的糜白jingye,淋落在他鸦青密长的睫上,和若含丹朱的唇畔,甚至,染污了摇曳在他眉心的一尾绛红阴鱼,似芙蓉酥透,娇柔无力;荷粉露垂,难承云雨。 他终究还是把他抓住了,把他从雪明玉净的杳杳皓月中,扯入了五浊俗世、七情六欲、万丈凡尘。 谢云流承认自己是非常非常坏的,否则,他怎会自作主张地把李忘生吃在roudong里的珍珠串抢走,扔得远远的,换成他的东西?李忘生眼饧骨软地被他抱着,肢体宛转,随人颠簸,由着谢云流尽根cao进去,再水滋滋地抽出来,次次都撞到女牝的最深处,粗阔的茎头挤开yin潮堆叠的褶襞,在粘滑软烂的幽径内轮番捣弄、猛顶耸插,酣畅往复地碾磨着颤抖的花心,直抵幼嫩的胞宫细缝。这儿又大了些,他手上攥着李忘生胸前雪嫩粉滑的椒乳,用力揉捏,一迭声唤着亲亲师弟、乖忘生,又唤他好meimei,娘子再抬抬腰。李忘生早就道不出一句整话了,他像一匹被阳具驯服的发情雌兽,只顾着哆哆嗦嗦地摇股送屄,翕张着湿艳yin痒的rou道,蜜窍吞吐紧缠,迎接谢云流接二连三的进犯与伐挞,yinjing则再度勃起,晃悠悠地顶蹭着师兄的下腹,潺潺泌出了膻甜的汁液,却分不清到底是从男人的地方,还是从女人的地方流出来的。天妃非男非女,雌雄同相,他妖藤般攀在谢云流汗涔涔的肩背上,长发浓黑,乌云流泻,覆着一身雪肤玉肌,如丝萝弥漫,身下媚红湿滑的yindao,绵密蠕动地咬住了自家夫君,不肯松口,一边柔哑断续地呢喃着,要他射进来。他的宫口渴得不得了,想要受孕,想要被疼爱、被占有。他还想要跌落、醉倒、成瘾、痴迷、沉溺……想要,永驻君怀。 然后,他得偿所愿地溺进了情爱的风浪,神魂颠倒,沉静如玉的外壳漂在蚀骨的欢愉之海里,一寸一寸地破碎。一道湍急澎湃的漩流,被他盈满胸腔的爱欲所召唤,横冲直撞地射进了李忘生的体内,一段凝脂白腻的腰,战战地绷起一弯纤窄靡妙的弧,他尖叫着触礁了。炽烫的水珠撞得四处飞散,散成片片梨花,梨花迎风纷落,吹雪氤氲,一阵阵拂在李忘生的面上,热烈却温存。是谢云流的吻,钟爱眷恋地向他扑来,为他铺开了漫漫一河流转痴缠的粼粼花雨,溶溶涟漪。 几蓬柔长的柳枝,低俯着蘸进清清深深的长河水里,撩拨起涟漪阵阵、秋波萦回,波上縠纹漾漾,轻曳起留仙裙动、翠云千叠。今年的时气偏暖,是以芙蕖犹未凋尽,尚有数朵匀红酽白,零星地点缀在一丛丛高擎着的碧圆青绿间。四面幽静,柳幔与荷帷,重重幢幢,向浅洲远渚,鸳鸯密语同倾盖,且莫与,浣纱人说。 悄静少行人的岸堤上,忽“嗒嗒嗒”地飞来了一连串的脚步声,霍地惊起一群垂喙梳羽的秋鹭。芊芊从河岸的另一头跑了过来,一只黄杨木的点心匣子,正挂在她的臂弯上摇摇摆摆,忽然,盒子停住了,不动了,她立在柳影婆娑的堤上,拍了拍心口,而后,两只小手圈成喇叭,放在嘴边,朝着河面大喊,“大哥哥!我来送你要的点心啦!” 荷影亭亭间,回荡起了一声接一声的:“点心啦……点心啦……心啦……啦……” 喊声渐息,一支长篙荡开了翠影流离的秋水,跫音泠泠,一叶小舟容与而至,冉冉滑向岸边。舟头掠过了一枝色凝红玉的秋荷,荷瓣冷露滴坠,叮咚,堪堪落到谢云流小睡合拢的睫羽上。 莲舟荡近了,持篙划船的人,缓步踏上了花遮柳掩的岸。他眉间点砂,绛如含蕊,霞裳水佩、云衣蕙带,柔绿篙添芙蓉雨,淡白衫耐藕丝风,清丽飘举之姿,世间画不成。 这是,她从来没见过的人。 芊芊屏住声气,瞪大了眼睛,她不敢眨眼,生怕一眨眼,这人就要飞走了。 因此,她只能呆呆地任着他,接过了自己臂上的点心匣子。临了,他又对着她温然一笑,一瞬间,唯觉春风妍暖,催醒了一树琼英明霞,花光照眼,“多谢你了,快回家去吧。” 语罢,他挽着点心匣子,回到了那只小舟上,兰棹一动,莲舸送远。徒留垂杨烟袅,冷翠遗香。叹衣牵水、隔湘烟,洛浦仙游似梦,明珰化蝶。问姑射何处?凌波已去,幽兰旋老,芳芷无言。 而江南的秋日,仍旧宁静娟好,青山盘髻,红桥横簪,黄菊斜插,恍如美人晨起,临镜新妆。 酒肆里的说书刚散场,酒客们各自归家。芊芊踏进门槛,她的阿翁正坐在堂上,座前的食案上摆了一壶米酒,一碟炒松子。阿瓮正一厢嗑着松子下酒,一厢哼着首不知名的小调。她便晕晕乎乎地投进了阿翁的怀中,阿翁笑呵呵地抱她到膝上,给她剥松子吃。新炒的松子又香又脆,芊芊赖在阿翁粗糙的手心里,小鸟似的啄着。吃高兴了,她回过神来,开始叽叽喳喳地给阿翁讲,这一天里头,她都去了哪儿,碰见了什么事,什么人。 “今天,我见到了谢家大哥哥的娘子啦,他娘子真是好看。”芊芊晃着腿,鼓着两腮嚼松子,嘴巴里还说个不住,“我这才懂了,谢家大哥哥熬这么多碗桂花菱角羹,就是为了熬出来一碗最好的,送给他娘子喝的啊。” “那是因为咱们家的羹有名哇,桂花香,菱角甜,一碗喝下去,能保佑夫妻和美,白头偕老的。”阿翁摸一摸芊芊绒绒的发顶,“你阿婆嫁给我的时候,这碗桂花菱角羹,还把华山的吕神仙给引来了呢。” …… 七岁的谢云流,跟着师父云游到江南。 七月七的小村落着轻而细的雨,沾衣生翠。今夜的鹊桥上,应当是柔雾霏霏,也不晓得,天上的仙女会不会打伞。 但师徒二人都没打伞,总不能就这么淋着。吕洞宾遂领着谢云流进了村中野店,茅檐外开了浅紫胭脂花,窗上结着两三红彩,店里婆婆见吕洞宾是修道的,便亲自下了汤饼,用白虾蒸了莼菜,豆腐清拌笋干,再素炒一碟碧藕。也不要饭钱,只说是孙子不久便要婚娶,今日见大小两位神仙来此,就当是为家里人纳一纳福了。 此刻,谢云流才知道,为何这小店的窗上结了红彩。 饭毕,婆婆的儿子又盛出了两碗桂花菱角羹。讲道,这几日凡有客人来往,我们便送上一些羹。乡野人家,这也算不得什么好东西,请尝尝罢。 谢云流双眼闪亮亮地捧起了瓷碗。热腾腾的碗里,桂花浸着蜜糖,菱角磨作细粉,红豆熬成绵沙,在锅里稠稠的煮滚了半日,柔和清甜,满口春风。 彼时他小儿心性,光觉得这羹可口,若自己也能煮出一模一样的,就好了。过了一会,谢云流悄悄对师父耳语道,“师父,我想学这个。” “……老板家是为了迎新媳妇进门,才做羹来讨些口彩,你呢?学这个要做什么?”吕洞宾敲他的脑瓜。 “师父你想啊,今后我走在江湖里,若是碰巧遇着了喜欢的人,要跟这个喜欢的人结为夫妻。那时我必定拉着他的手,到你面前,好好的给你磕几个头。再跟你说:师父,这个人好得很,我很是喜欢他,下山买了一对红烛想迎他过门,再煮一碗桂花菱角羹当作聘礼,您可愿成全么?” 原来啊,多少旧事氲入小瓷碗,今雁字双双渡江南。 李忘生把小舟泊在莲叶间,他坐下来,揭了点心匣子,匣内芬香,馥郁醉人。新开的白菊,入甑蒸之,滴取其露,再用调入饴糖的花露,和了三成细面粉、七成糯米浆,盛上笼屉,快火足气,做成一叠白玉菊花饼。 他取出手帕,擦了擦手,拿起一块菊花饼,刚咬下第一口,就听到一声拖长了的“啊——”。 “师兄真是越来越懒了。” 他摇了摇头,神色似喜似嗔的,索性将自己方才咬过的菊花饼,卷成一卷,全喂进了谢云流的嘴里。 “我就是懒。”谢云流吞下了菊花饼,莲舟在盛满风和光的碧波上飘摇,他枕着胳膊,像只睡饱了的大猫,朝饲主露着肚皮,心满意足地眯起了眼,“所以,师弟,我看我眉心的伤也不用治了,好不好?反正我懒得用药,我想……” 我想和你一样。 “不行。”李忘生轻声软语,但又十分坚决地打断了师兄的强词夺理。随后,他俯下身,枕在谢云流的心口上,听着他怦怦的心跳,他的身上真是暖,暖得李忘生想就此睡去,睡在他的身畔,哪怕这叶小舟无根无系,漫无目的地载着他们,摇向海角天涯。 秋色暖暖,使人昏昏。 很久很久,他们都没有再说话,只是发丝相缠、手指相勾地依偎在一起,任凭扁舟飘摇,摇入?鶒梦。梦里,好风轻,绿波微,杏花时,比翼飞。 于是,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