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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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来找我的时候我在帮阿蝉涂指甲油。 这指甲油好几百一瓶,是贵妇级的,阿蝉好不容易从傅融那儿坑了几块钱回来,我又给添了点儿,这才凑齐。可我表哥就是这么不识货,明明是一点味道没有的东西,他捏着鼻子嫌我们一股怪味儿。 我不知道怎么怼这句话,阿蝉脑子转得快,说,真是物似主人形,你捏鼻子的样子和张机真像。 我表哥乐乐呵呵回了句“那是”,都坐下了才意识到阿蝉在骂他,这就翻了脸:你说谁是物? 阿蝉没搭理他,收起指甲油瓶子往卧室里去了。 他转头过来烦我:你们臭美也不臭整个,留着示指中指不涂? 我也不想搭理他,他来准没好事,我说:女同的事男同少管。 他其实不算我表哥,以前我和阿蝉遭了别人算计,阿蝉替我挡刀受了伤,公立医院不敢去,我只能带她去华佗的黑诊所,谁知道这个b开门打烊全看心情,我俩还一身血呢,他脱了白大褂说不好意思我下班了,说好的“先发大慈恻隐之心”呢? 我急得要死了,只好编了个有鼻子有眼的谎话,我说我其实是他表妹,但他后来应该看出来我坑他了,但也没戳穿我,我想了很多种可能,是他心细如发顾全我的面子?还是他从小孤身一人渴望家庭温暖?好像哪个都不靠谱……我实在忍不住去问了他,他说,都不是,只是因为他结婚时可以多收一份份子钱。 神经病。 然后我们就提到了他对象,他说了得有俩钟头……我说真的大哥别太爱了!他有多无聊呢,就是我在外面受了伤,打电话问他骨折外固定怎么包扎,他问我你怎么知道我现在和我老婆在一块。 这种情况是在他考进我表嫂的公立医院之后加重的。 果然不出我所料——他说不管就不管我还不乐意管你呢,说完也不见外,打开茶几上的可乐仰脖子灌了一大口,喝完张口就是:妹儿啊,我说你嫂子他…… “得,”我做了个暂停手势,“打住打住,你喝可乐喝醉了,快回家吧!” 表哥没说话,低头叹气,我这好奇心又开始了……我问他是因为我关心他吗?不,是因为我脑子有毛病:“你们咋的了?” 他揉揉太阳xue,还是叹气:“妹儿,你不知道,哥人缘还是太差了。” 阿蝉这时候从卧室里出来,对我道:“你表哥很有自知之明。” 我看得出来表哥想发火,只是忍下去了,真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大忙要我帮,这都能忍。 “没人帮我,”表哥道,“哥只剩下你们了。” 阿蝉补充道:“哦,懂了,找了一圈才来,我们是备胎。” 表哥怒而起,看样子是忍不住了:“你这小丫头片子,怎么这么多话!” 他也算是阿蝉的救命恩人,当然,阿蝉也不是真的想欺负他,只是气气他找点乐子,见他生气,则哼着小曲儿往厨房走了。 我拍拍表哥的肩头打圆场,他很高,我得使劲伸胳膊才能够到他,我说,哥,你还没说有什么事呢。 他说,你答应了就好,坐下,咱哥们儿好好说。 谁答应了! 我听完他的请求后还真答应了。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我想。 找的日子是正月十五深夜,只等凌晨一过就到我表嫂生日那天,表哥说大家都在方便行事,还让我把我认识的人都叫过去,我说真的吗那我叫曹cao了,我表哥给我一巴掌。 虽然挨了打,但看他黑脸我真的好爽。 “你都记住了吗?”他问我。 我寻思着你进门就说我指甲油不涂示指中指,印象当然深刻了,我说记住了,他不信,非要我演示给他看一遍。 无语,我只好按照他说的做。 “表嫂,我最近对中医感兴趣,想请教你一下,切脉三指都是怎么cao作的呀?” 表哥放轻声音模仿表嫂的腔调,和我说:“你先记住三指顺序,这是示指,这是中指,这是环指。” 我按照他给的剧本指着无名指演:“这是什么?” “环指。” “哎哟,”我假装头疼,说,“表嫂,这太难了,你再给我演示一下吧,哪个指头叫哪个名字,我总是记不住。” 表哥没再往下演,只握着我的手左右摇,喜不自胜:“你帮了我大忙了!” 我不忘初心:“那你就免了我的份吧。” “别说傻话,”表哥满口拒绝,“没这种可能。” 受不了了,好抠门,傅融的同门师兄。 正月十五终于到了,表哥似乎已经把份子钱透支到手,放的烟花好像要把我的广陵城都给烧了,表嫂嫌买的样式俗气,又嫌都是烟还一股味道,但看得出来,他很开心,呃,狗情侣。 我瞧着这十一点五十八了,就凑到表嫂身边,按部就班循着剧本走,我说,“表嫂,我最近对中医感兴趣,想请教你一下,切脉三指都是怎么cao作的呀?” 他却不按剧本走:“你先把解剖组胚什么的都看看,基础课学熟了再说搭脉,一步一步来。” 还好表哥就在身边,过来救场来了:“你别吓唬她了,那么多字,我估计她看完就没兴趣了,你只给她讲讲脉象,满足下她好奇心。” 表嫂看他一眼,倒是没反对,还托起我的手,指给我看:“你看,这是示指,也就是食指,中指你肯定知道吧?接着就是环指,也就是无名指了,这就是把脉三指。” 我顺坡下驴,装表哥教我的求知若渴学生脸:“表嫂,这太难了,我记不住,你能再示范一下吗?单独示范,加深我记忆。” 表嫂闻言瞪了表哥一眼,道:“什么记性,真随他。” 可别,我们没血缘关系,我纯纯近墨者黑! 哎不对!我是演的!我不是近墨者黑! “看好了,”表嫂伸出食指来,“这是示指。” 我点点头,想赶紧进入正题:“记住了,中指我也知道的,后面那个呢?” 余光瞥到手表上的指针,我心想,马上就要十二点了,我跨年都没这会子激动。 表嫂如我所愿地单伸出无名指来,道:“这是环……” 他话还没说完,表哥给他的环指套了个环上去。 表嫂明显被这个戒指套懵圈了,盯着银白色的那一小片愣在原地,看看戒指,看看我,又看表哥。 远方钟塔的零点钟响起来,表哥扑通一声跪下去。 阿蝉在暗处递出捧花,我们俩肩并肩,很有礼貌地退后,深藏功与名,旁听在场其他人不怀好意的起哄声。 “你……”表嫂还傻在原地。 表哥捧着花,又牵表嫂戴戒指的手,沉声问道:“结婚吧?” 表嫂终于反应过来了,掌心挨着额头,偏过脸,好像没眼看,他接过花不住叹气:“求婚是双膝跪地的吗?结!你快起来!” 我想,在场的人大概都不会忘记切脉三指是哪三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