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黑云压城城欲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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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闲被刺杀的消息传到昭纯宫,温煜弹琴的手指停了下来,指腹按在琴弦上轻轻摩挲,她不知道是自己的太子哥哥动手了,还是那个沉迷权利的姑姑。站起身走到外间,伸手接到房檐下滴落的水渍,如今已是初秋,褪去炎夏的烈日骄阳,换上一种更萧瑟的暖意,日晕挂在天上,抬头看看有些恍惚,温煜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这都是真实发生的事情,明明白白的展露在自己眼前,终究有一日会到来。 “你说,姑姑当真是支持太子的吗?”轻声开口询问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人,盼兮谨慎的抿唇并未作答,“若是真心扶持太子,在知道做不掉范闲的时候就该收手拉拢。”拿了绢帕擦拭手指,重新坐回小几上,双手轻抚琴弦,感受弦丝的锋利与柔和,这张“竹吟风”也陪了她许久,拇指拨弄,一曲从未听闻的曲子缓慢泄出,昭纯宫的宫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暗暗听着公主近日所弹的曲目。 攻玉从外面端药进来,听着琴音中悲凉和肃杀之声有些不解,缓步上前跪坐于地把碗盏递上,温煜并没有抬头,一曲终了才捧起玉盏,摩挲着盏身,想了片刻才一饮而尽。而远处一个洒扫的小太监瞧见这一幕,神色不对的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随后立刻收拾好表情,躬身继续。把药碗丢回托盘,温煜兴致大起一般继续刚才的曲目,在这里的人听来好似是公主独创一般,但事实上她也不过是拾人牙慧。 庆帝站在昭纯宫外就听到这极具穿透力的琴音顺风而来,站定没再往前走,余音绕梁的声音让他听出其中深意,秋风萧瑟,配合这样的声音更填了几分冷意,挥挥手,候公公应声向前等待讯问,“范闲的事,公主知道了?”“刚才看着盼兮从宫外进来,想是已经知道了。”这似是英雄相惜的琴音不带半分男女之意,庆帝叹出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公主就是对这个范闲不同,最终还是没踏入正殿,甩甩袖子回了上阳宫。 “殿下,陛下没进来,已经走了。”因为弹琴已经磨红的手指还是没停,琴音也愈发激进,终于在尾音落下,手指也绽开,滴落上一点血渍,盼兮大惊,忙唤宫人来给公主包扎,又收了竹吟风去擦拭,“公主只是何苦?”缠好了丝布,温煜展开一个苦笑,“今日大概入了魔,无事,收了吧” 这里与她终究格格不入。 之后的几日庆帝大概是被群臣吵的头疼,她去了上阳宫也是陪着人办公,有时就彼此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起,一个敲敲打打的锤炼箭头,一个看着古谱独自创作。偶尔温煜也会给男人做些精致的点心,在他为奏折头疼时递到嘴边,一口轻甜,能解大半忧思。 范闲当街击杀程巨树的消息传到上阳宫的时候温煜正趴在男人腿上打瞌睡,还愣了一下才抬头看向男人,恰好男人也低头看了一眼她。不知道发生什么的女孩儿拉着男人的手,凑上去亲了亲下巴又躺回去,而这样甜蜜的互动似乎取悦了这个帝王,宠爱的轻轻抚摸起云鬓,然后随意的说了一句,“去告诉监察院,把人放了吧。”慵懒随意的声音就这样传到在场人的耳朵里,候公公虽有迟疑但躬身领命的离开,温煜蹭蹭他胸口开口道,“父皇为什么对范闲尤其上心?”虽然他看起来只是一颗棋子,但她能隐隐看出些许不同。“你觉得朕是对他上心?”男人半靠在软枕上,给女孩儿抱在胸口,“难道不是?父皇好似尤其纵容他。”温煜只是试探,庆帝却突然沉思,也许自己真的不自觉的流露出这些情感。“不过他当街诛杀北齐八品,倒是有勇有谋。”皇帝低头看着笑的明媚的小家伙,亲了亲她的眉眼,“那朕的小煜儿觉得,会是谁主使想要杀范闲?”温煜半坐起来,拿了篦子轻轻打理长发,笑的狡黠“陛下心中想的那人,便是煜儿的答案。”整理了裙衫从人塌上下来,“儿臣该去给皇祖母并母后请安了。” 看着小公主纤瘦的背影,庆帝揽了揽身上的袍子,上面还沾着她那股独有的清香,他觉得温煜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质,孤傲?不太准确,他想不出来,但这种感觉与叶轻眉或者范闲都不同,但也与这宫里的任何人都不同。她虽然仰望自己,忠诚于自己,但却不是臣子忠君的肝脑涂地,更像一种不得不的妥协。 后宫总是看起来十分阴冷,所谓一日之内,一宫之间,而气候不齐。这里不知道埋葬了多少忠魂冤骨。 在太后处温煜见到了李云睿。 俯身下拜,太后笑呵呵的给人叫起,在她与婉儿面前一直是个慈祥的老太太,但一个能稳坐太后之位颐养天年的女人怎么会没有手段,更何况很多时候看起来李云睿也是依靠其势力。温煜总觉得今日的李云睿与往日不同,看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恨毒,虽然她自认为掩饰的很好。她当然不至于天真的以为姑姑心情不好,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 想到李云睿知道了她与庆帝的事情,温煜心里一阵懊恼,但这也还不是最坏的,毕竟虽说皇宫里没有秘密,但之前不过小打小闹,李云睿即便知道也不会大肆宣扬。 可能就是这样的误判与自信让温煜之后痛入骨髓吧。 李云睿没有多待就走了,经过女孩儿的时候漫不经心的深深看了她一眼,温煜恭敬行礼,心里有了盘算,只要不是被抓到什么切实的把柄,风言风语可以不在意,就是不知道自己的姑姑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下死手?也许会像对付范闲一样对付自己,但刺杀她可比刺杀范闲难得多。 李云睿回到广信宫,刚才的滔天恨意让她没注意自己的掌心已经被掐出指印,隐隐的见了血,昨天听到那个小太监的奏报的时候几乎想提剑就去砍了她,仅存的理智让她想出了个更好的注意,她是疯了,她早就为那个男人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