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他们皆是如此迫不及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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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五,宜嫁娶。 自春猎归京后朝中头等大事便是太子大婚,重臣王公都翘首以盼陛下到底会定哪家闺秀,之前一直以为板上钉钉的镇国公嫡女似乎变得有些微妙,陛下恩准镇国公告老辞官,又晋封其嫡长子为世子,一时之间众说纷纭,连林若甫和监察院都猜不透男人的心思。 儿女婚事在父母之命,太子也不好冲上前去询问,皇后倒是动过心思旁敲侧击,只是她在皇帝跟前失了脸面,皇帝不大愿搭理,自然也是问不出什么的。至于太后和长公主,李云睿到十分中意萧钰,不为别的,只看中萧氏家族在军中的影响力,其他皇子羽翼日渐丰满,如今庆国武将多为中立,从不参与党争,而大皇子又是个无法拉拢的莽汉,若能娶得她对李承乾是一大助力。 清明刚过,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准备打点关系先拿庶女试探太子时皇帝却突发诏令,任谁都没想到他最终会选择太子门下云中郡王的独女,云中郡王乃是最后一个异姓王,当初诚王上位之时力保其不败的功臣,只是两个儿子也先后夭折只堪堪留下嫡女在身边。选他的女儿虽然于情于理都分外合适,但朝臣还是从中嗅出些不一样的味道。 萧铎踏入meimei闺阁时萧钰正在绣上一只凤,看到他来才停下手中针线放到一边。“哥哥?”她房中现在尽是皇帝赏赐之物,小到茶杯发簪,大到那张绣床。 当初萧铎听说meimei决议嫁帝王时震惊不小更是极力反对,且不说陛下年岁如何,便是如今皇子日渐成人,她入宫能讨得什么好处。但耐不住萧钰捧出一颗真心来软磨硬泡,毕竟从小他就宠惯这个meimei,只要是她喜欢的哪怕再难也要寻来。他们曾从北境调往儋州任职一年,听说儋州水域饲养的珍珠最为名贵,当地年轻人到开河时以寻得最大的珍珠送给心上人为荣,小姐们也暗自以此攀比。而当年拔得头筹的竟然是镇国大将军帐下一校尉,大家都翘首以盼这英俊少年郎准备拿着向哪家小姐求婚时,他却直直把卵圆的珍珠抛给在岸边等待亲meimei,现在那颗熠熠生辉的小玩意儿还镶嵌在萧钰一副头面上,令人爱不释手,总是拿出来戴戴。 “陛下刚才朝会时颁旨,封云中郡王嫡女为太子妃,工部尚书,礼部尚书之女为太子侧妃,”萧铎随意坐在那张黄花梨木塌上把玩着案几放着的玉器,意有所指的看向沉思的女孩儿,“meimei以为此举为何?” “皆是太子门徒?”萧钰起身坐在男人对侧,摩挲着墨玉制成的棋子,两指轻捻一颗放于正中央,“看似为其增添助力,却并未有什么切实之举,”抬头美目盼兮的看着他的眼睛,兄妹目光交错时就已明了对方的意图,“难道说此举目的不在太子?”萧铎跟着人落下一子,未及言说,两人似乎把所有话语都暗藏于棋局之上,黑白交错间尽显才略。“这西北角便是你的生路。”势均力敌的对阵胶着于整个棋盘,唯独西北角仍是一番净土。 此亦是皇帝的筹谋。 “我要入局,哥哥可会相助?”父亲已然致士,这朝堂上要靠他们闯出天地。“刚才陛下独留我在书房,要我在你大婚后寻个由头回北境。”萧铎捧着茶碗细品,进而啧啧称奇道,“镇国公府也算一等一的世家,谁承想这大内御宝就连茶叶都如此珍奇,难怪人人都削尖脑袋往上爬。”萧钰轻笑一声翻个白眼,“想要那一罐子都给你拿走,还有这屋里你看上什么尽管拿便是。” 举着茶杯与女孩儿轻碰,青玉之器相撞发出悦耳的响声,“哪怕为这茶叶,为兄的也要鼎力相助啊。” 太子侧妃先入东宫,大婚要一年后,这时所有人目光又集中在曾经收到无数暗示的镇国公嫡长女身上,议论纷纷这个差点做太子妃的女子如今再想婚嫁怕是不易,毕竟谁敢压太子一头来提亲呢。 怕是只有皇帝敢。 当终于有人意识到其中玄妙之时,萧钰已经焚香祝祷跪在院中接旨。 内阁大学士为正使,礼部尚书为副使,持节册封镇国公嫡长女为贵妃。“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萧氏,秉性柔嘉,持躬淑慎。于宫尽事,克尽敬慎。敬上小心恭谨,驭下宽厚平和,椒庭之礼教维娴,堪为六宫典范,实能赞襄内政。今册为正一品贵妃,四妃之首,封号昭。授金册金印,即日入主重华宫。钦此。” 不知镇国公府情形如何,反正皇帝看着跟随候公公抬回来的嫁妆只觉一阵头痛,猛虎身侧跟随一只小虎,两只动物被关在铁笼放在龙阳殿前。男人捏着眉心对躬身谨慎的人怒目而视,“这是什么意思?” “回陛下话,娘娘说这是她自己的嫁妆,自然要先抬来宫中养着,若大婚游街之时一并带着,怕吓着百姓。”候公公不敢跟帝王对视,只一味盯着眼前的地板,仿佛下秒就能给这青石板烧个洞出来,人家是春风得意的昭贵妃,自己哪敢不尊,况且看这些日子陛下待她的情形,想来也不会生气才是。 皇帝指着俯首帖耳的公公半天说不出话,最终摔袖无奈的开口,“既然是贵妃之物,那就在御花园中辟个地方养着,记住要安静点儿,也别吓着后宫众人。” 领命而去的候公公忘记告诉男人贵妃还有一物送来,是个锦盒,不知其中装着什么。 踏入龙阳殿准备批折子的庆帝一眼就注意到案头那个突兀的东西,看式样不是宫中之物,能这么大喇喇放在这里应该也是内侍经手检查过,他虽不怕,却有些好奇。掀开盖拿起那一团布料轻抖,霎时就愣在原地。 是春猎时第一晚遇到女孩儿他解下的披风。 洗净的暗龙纹在阳光下泛着耀眼光芒,翻到内里发现被换过衬布,银丝细绣的人物足以以假乱真,仿佛重回夕阳下策马奔腾的时光。男人环抱着女孩儿的样子虽只勾勒侧颜,却见无限温情,他想起那日自己的承诺——不出两月必娶她进宫。期限已至,她信他。 落款处颦颦二字绣的张扬,实际她的字迹与自己比都不遑多让,龙帐中的一切都是彼此试探后的结果,拉扯中又靠近些。庆帝都没意识到自己唇角泛起的笑意多么温柔,好似已经把人拥入怀中,他们皆是如此的迫不及待。 册封贵妃无需敬天地开家庙告列祖,礼部就算准备的再盛大也不敢私自增加仪典规程,皇帝看着眼前呈上来的奏疏只觉一股无名之火在燃烧,他是可以力排众议为女孩儿做这些,但最后所有不好的名声会全扣在她头上。郭攸之跪在原地不知君王为何隐隐有发怒的迹象,所谓伴君如伴虎当如是。 “朕要在午门亲迎,其他照你说的做便是。”终究他按捺住自己的情绪有些冷淡的交代道,他们都可以等,不急在一时。 贵妃的嫁衣先到,有关她的一切皇帝都让候公公亲力亲为,所以当这件华丽的礼服展现在众人面前时萧泽倒吸一口凉气,虽说嫁入皇家为正一品贵妃,要真论起来依然是妾室,这正红色的衣裳无论如何不该穿在她身上才对。“这……”老成谋国的镇国公还未说完就被公公打断,“镇国公且放宽心,陛下都看过,说这颜色想来是与娘娘极配的,大胆穿便是,一切有陛下撑腰。” 一袭宛如天边流霞的嫁衣外罩极柔极薄的绯色鲛纱,坠着米粒儿大小的南珠喜帕遮住她的绝色容颜。拦腰束以流云纱苏绣凤凰腰带,恰到好处的勾勒出她玲珑巧致的身姿。由嬷嬷搀扶漫步行走间衣摆随风起伏,顺着午门前的白玉阶梯一步一步走向等候多时的帝王,萧钰看不清路却步履稳健,脚下的阶梯都闪着光亮,她知道那人就等在前面。 一早上繁琐的礼仪并未让她倦怠,反而愈发精神的期盼着吉时到来,趴在哥哥宽厚肩膀上被背出闺阁鼻头才有些发酸,几个月等待都不如今日的分别来的更让人悲切,昨日她是萧家娇女,今日便是帝王妃,无论将来要面对任何刀枪剑戟都无悔于自己的选择。“有我撑腰,绝不让你在宫中受半分委屈。”萧铎这话说的很轻,却力重千钧。 男人宽大的手掌摊开在眼前,女孩儿没有片刻迟疑的递上柔夷交握,十指紧扣间力度与温度顺着臂膀一路传递到心中。而她在此刻也更坚定的迈向自己的未来。 重华宫中灯火通明,随自己而来的贴身宫女恭谨的等在房中不敢发声,刚才还有命妇同自己一起,内侍通报皇帝将至后才离去,手指捏着嫁衣的边角还是有些紧张,毕竟小姑娘这辈子第一次嫁人。 看着眼前依然蒙着盖头端坐的女孩儿庆帝心中溢满温情,随着司礼太监的指示如同初婚时一步步行进,烛光下映耀着萧钰泛着红晕的脸颊,三千青丝绾起由凤冠束之,吃子孙饽饽时让她羞怯更甚,等到房中空荡荡只剩下他们二人小姑娘手指捏着帕子眼睛都不知该看何处。 被人打横抱着压在身下对视才有些许回神,感受到男人急切的动作自己也被影响,却还记得让他不要扯坏衣服,但裂帛声音似乎更加催情,火红的嫁衣如破布般丢到床外,被掀红浪颠鸾倒凤之间不知天地为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