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赌约作罢

    画楼朱阁中是两具妙龄女子的尸体，rou身柔软、呼吸刚停，甚至连血都还是温热的。

    清枝反应过来时，身上的定身已经被解了，她目光沉沉，安静的走过去，捡起散落在地的两只手帕，轻轻盖上荷音、莲调的脸。

    是她错了，她一直都想错了。

    她一直以为，荷音的怒意是来自于被jiejie抛弃，甚至是嫉妒jiejie寻得良人，可真相并非如此！

    这全都是幌子！

    荷音真正嫉妒的——是张衡！

    她爱她，而且，并非姐妹之情。

    清枝缓缓起身，目光凝在二人死死相牵的手上：沾满血迹的两只玉手，一样的纤长白嫩，十指相扣的相连着。

    ......

    “莲调，知道吗？”她声音有些喑哑。

    一旁的相乾瞥了眼，似乎不太理解她在问什么。

    清枝抬头：“那个张衡，莲调是因为真的喜欢他，才迫不及待的赎身吗？”还是因为察觉到meimei有悖伦理人常的情感呢？

    堕蛇轻慢的勾起唇角，毫不在意的叹息一声：“谁知道呢。”他并不在意这些“琐事”，只要第二场是他赢了就好。

    被相乾带回灵舟的时候，少女一直有些郁郁，克制不住的想着那对姐妹。

    “怎么，那二人这么令你念念不忘？亦或是，你耿耿于怀的，是输给本尊这件事？”他支颐看着少女，散落的衣袂仿佛徐徐绽开的曼陀罗，美丽又不详。

    清枝垂下眼：“我只是后悔，我不该跟你打赌。”

    “哦？输了就后悔？”相乾玩味的勾起唇角。

    少女沉默的摇了摇头。

    “不是因为输，我后悔的，是不应该用别人跟你打赌。”她敛着眉眼，心中有些难言的沉痛，如果不是因为这场荒诞的打赌，庭玉城的徐青云父子、与凤翔城的荷音姐妹，或许都不会遭受这些无妄之灾。

    室中忽而寂静，接着响起了一道轻柔无比、却又饱含嘲讽的笑。

    清枝抬头，看见相乾一脸笑意的俯视着她，眼底紫气氤氲，不屑又睥睨：“尔不会当真觉得，没有赌约那几人便能相安无事？”

    他缓缓走近，暗紫的双眸冷漠的看着她：“无知、又愚蠢。”薄唇吐露出蕴含了些微失望的判词。

    被堕蛇这般嘲讽，少女脸色先是一白，随即抿紧唇瓣，扭头直直看着他：“相乾，你为什么那么肯定他们一定会互相残杀？”

    “我承认，你懂得万灵的卑劣，所以你的引诱怂恿对他们来说才如此生效，但是你别忘了，人性胆小！”

    “没有你，徐青云绝对不会有丝毫对父亲挥剑的想法，而荷音对jiejie的爱意，也并非是必死之局！相较于与jiejie共赴黄泉，她说不定更愿意一起活下去。”

    “是你！和我！”她咬住下唇，忍了忍心中的激荡，“是我们的自以为是和高高在上，才造就这样的悲剧。”

    话音刚落，突如其来的威压就令她脸色一白，承受不住下“咚”的一声半跪在地。

    清枝却倔强的费力抬头，双眸直直看着面前的相乾，神色格外坚持。

    “你——胆敢指责本尊？”相乾的声音难得没了平日的懒散，仿佛冰一样又沉又冷。

    少女默认：“......还有我自己的忏悔。”她抬起头，认真至极，“相乾，赌约作罢，我不会再牵连别人。”

    “怎么，你忘了赌注？”

    当日二人相争，赌了三局人心，若是她胜，相乾就算日后解开血咒也要饶她一命；若是相乾胜，她就任凭处置。

    如今一胜一负，她要是反悔，胜者便是相乾。

    清枝抿紧唇瓣，只顿了片刻，便抬起双眼，直勾勾的看着他：“是——”

    “圣尊——”在她开口之际，忽然门外传来了一道声音，是个老者的声音，粗噶、森冷，又无比恭敬。

    很熟悉。

    清枝下意识看着描金的沉香木门，那道声音正是永劫之垣中的那个黑影，也是艮口中的爻。

    他来找相乾，是为了什么？

    未等细想，面前便压下一阵阴影，随之而来还有阴冷的荼蘼香味。

    她抬头，相乾正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漆紫竖瞳、容色绝艳、下颌锋利，声轻缓又嘶冷：“只有本尊，才可叫停。”

    说完，那双暗紫的眼眸定定看了她一眼，勾了暗紫的白堇衣袂从她眼前飘走。

    等到木门重新被拉上，清枝感受着终于撤去的威压，瘫坐在地。

    “嘶——”

    有细细吐息声，她抬头，看了眼熟悉的小黑蛇，又收回目光。

    “区区人修，上次擅自逃走，真是大胆！”艮依旧是一副少年音色，稚嫩清脆。

    清枝没理他，转头看着木门：“那个爻，找相乾什么事？”

    “吾为何要告诉尔？”

    她揉了揉额角，起身坐到一旁的软榻上，径直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见少女不说话，小黑蛇游移了过来：“尔生气了？”

    因为荷音一事，清枝如今的心情差得很，于是只是摇了摇头权作回答，并未再开口。

    “喂，尔......”见她怏怏，艮反倒有些坐立难安，重新化作黑气飞起后看着她，“吾也不太清楚，似乎圣尊将镇石一事交给了爻与柳，如今现身许是有了消息。”

    相乾已经拿到少阴、少阳两块镇石，现在应该在找剩下的两块。

    清枝点头：“多谢。”

    艮见这人修实在冷淡，于是有些按捺不住的上下晃了晃：“尔就不想问别的吗？”

    “什么？”

    “尔这人修，实在是不识好歹！”少年忽然大怒，十分怨怼的骂了句，“上次擅逃，如今圣尊非但没有取尔性命，更是不论处罚，即便如此，尔半点也不过问圣尊伤势吗？”

    清枝一愣，这才想起来泱黎曾说过，相乾的伤势比他更重，又回忆了下刚刚那厮的模样，一如既往，丝毫看不出半点受伤的模样。

    虽然如此，但还是给了这小黑蛇一点面子：“那他如何了？”

    “圣尊才没将那剑修放在眼中，不过是封印未除，等镇石集齐，圣尊一只手就能捏死他！”

    艮说的激扬愤慨，清枝却垂了眼帘，有些听不下去：“可惜了，你的圣尊还是被那位剑修重伤。”

    “圣尊受伤是为了谁！尔怎么敢这么说话！”艮仿佛踩了尾巴的猫，喝喝炸毛。

    “是他擒我在先！”往日清枝也不会跟他一般计较，偏偏今日心情不好。

    “那也是尔擅定血咒！”

    “要不是你们将我掳去永劫之垣，我又怎么会下那种吃力不讨好的咒！”

    “尔，尔！”艮说不出话，急的到处乱飞，最后恨恨一声，“真是无知至极，圣尊何曾对他人如此放纵过！”然后气的直接缩成团，“呼”的一声不见了。

    清枝看着消散在空中的黑气，抿唇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