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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溰,我全都想起来了。」顾溰的脸瞬间失去血色,柳玄则是轻柔地抹去他即将滴落的泪珠。「那些年,你辛苦了。」 顾溰抽了抽嘴角,低声道:「无论你想说什么,求求你……别现在告诉我。我真的、真的,没有做好准备。」 柳玄的手指滑过他的脸颊。「那时候,很痛苦吧?」 顾溰勾起一个苦涩的笑容,道:「怎么不痛苦?一睁眼,人就不见了。看到你的最后一面,竟是身首分离的模样。甚至……甚至我回到城中散尽所有钱财买好棺木再回去时,你的尸首就不见了。连最后一程,我、我都无法送你……」泪水顺着脸颊淌落。柳玄的手落下,紧紧地握住顾溰的双手。 「柳玄,你还记得当时我问你的吗?如果有一天,你和你的爱人遇险。你会捨身相救,抑或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为你而死?」柳玄的手开始颤抖,顾溰哽咽道:「当时我告诉你,我会义无反顾地上前保护我的爱人,不让他受到一丝伤害。可是后来,我觉得还是选第三条路好。我会竭尽所能的去化解危险,如果不行,我愿与他同归于尽。因为,徒留下来的那个人,真的、真的很难受……」 「啪」一声,泪珠滴落,在衣袍上绽放出一朵小花。顾溰又道:「柳玄,你知道当时你去世后,我是如何过的吗?」 顾溰走出树林,沿着小径走向另一个小镇。手中紧握柳玄留下的钱袋,连放在衣服中都不敢,彷彿只要一离开他的手,他就失去唯一与他相关的物品了。 麻木地在街上行走,就连撞到路人也毫无感觉。他疯狂地搜索有无贩卖丧葬物品的店面,他需要一个棺木,好好地安葬柳玄。 不少路人见他全身衣服脏兮兮,身上又散发异味,纷纷掩鼻绕道。直直撞上一人,对方如避瘟神般退后好几步,啐道:「你没长眼啊!去去去闪远点,别弄脏爷的衣服!」顾溰置若罔闻,继续向前。 此刻的他,也不管路人如何看待了,一心只掛念着被他留在林中,柳玄的尸身。 「顾溰?顾溰!」冷不防撞上一人,顾溰想也不想就要绕道,对方却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摇晃,「顾溰,你为何这副模样?发生了什么?娘呢?」 这人正是前去从军的顾瀟。前些日子,他趁着夜晚悄悄从军队离开,一路向南要寻找娘和弟弟,没想到竟在此处相遇了。 听见对方连珠砲般的询问,他抱住顾瀟的腰,崩溃大哭。见状,顾瀟也猜出一二,温柔地拍着他的背,安慰他。 见他稍为冷静,顾瀟蹲下,望着他的脸道:「顾溰,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了?」 顾溰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出,当说到柳玄的死亡后,又不住地落泪。「哥,我想……为柳玄好好下葬。」 顾瀟心疼地望着弟弟。这个还不到十岁的小孩,经歷了如此多,甚至连成年人都可能无法承受的事。虽然他不认识柳玄,但知道这个人在弟弟心中佔有非常重要的地位。 「好。前面那儿恰好又一间专门贩卖丧葬物品的店面,我们帮柳玄准备棺木,再买些纸钱,好好送他。」顾瀟牵起他的手。 待从店面出来后,顾瀟背着棺木,顾溰手中抱着一大包纸钱香烛类的物品。他不敢花柳玄剩下的银子,母亲当年留下的银钱只够买次等的木材,为此,顾溰感到有些对不起柳玄。 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小男孩步履蹣跚,手中还抱着一堆金纸银钱,而身边的少年背上还背着棺木,路人皆以不善的眼神看着他们,甚至还特意绕路行走。一路上,二人周围五尺都没有人。 顾瀟有些不悦地环顾眾人,但顾溰却直直向前,完全不把这些人放在眼中。 凭着记忆回到山洞前,原先安稳地躺着的柳玄尸身,却不见踪影。 「啪」顾溰手中的袋子落到地上,发了疯似的徒手挖开地上的积雪。「柳玄!柳玄你究竟在哪?不要!求求你,我真的、真的只剩这些了……为什么?为什么连办个丧礼也无法?为什么!」 整片区域全翻遍了,仍是没有那熟悉的身影。顾溰呆呆地站在原先他躺着的位置。泪水早已流乾,他低着头,心中充满自责。 「顾溰,兴许是有人把他带走安葬了,别站了好吗?你这样会冻伤的。」顾瀟伸手。 顾溰甩开他的手,吼道:「你别在这说些风凉话!怎么可能会有人经过!这、这分明是被林中的野兽吃掉了!我该怎么办?为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做不好?」 他蹲下,抱头痛哭。 顾瀟直接将他拦腰抱起,如扛麻布袋般扛在肩上,任凭他在肩上挣扎,将他带回城中。 顾瀟担心顾溰随时都可能会再跑回林中,便将他关在客栈。每日,顾溰只是木然地望着柳玄身死之处,食不下嚥,整个人瘦了一圈。 可是不知为何,过了一星期后,他竟完全好了,甚至还开口向顾瀟说想上街散散心。 那日,二人遇到师父,也踏上修炼之途。 过了几年,柳玄来了。他当时不敢相信眼前所见。柳玄不是死了吗?为何又活蹦乱跳地出现在眼前?甚至容貌、声音、个性都与以往毫无二致,只是……他却不再记得从前的事了。 当时顾溰也想,罢了,那些往事也没必要记着,大不了现在重新创造回忆就好了。 可是,他终究……还是动了情。自己从未意识到,不知从何时开始,对方的一言一笑,都深深刻在他的心中。 后来,他向他告白,被拒绝后,他呆呆地望着柳玄离去的背影。 对不起,柳玄。我今后,会努力忘了你。就当、就当我从未认识你。 柳玄,我真的不想再经歷第二次,与你分离的伤痛。 「顾溰,对不起。」闻言,柳玄低下头,止不住泪水。 「柳玄,这不是你的错,为何要道歉?」顾溰道:「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是我自己想喜欢你的。我只希望你……要离开我,就乾净俐落点,这样藕断丝连的,真的很难受。」他紧咬下唇。 柳玄忽然觉得心中如针扎般的难受。 他想起那夜顾溰说的梦话-- 「柳玄,我好喜欢好喜欢你……」 闻言,他的心彷彿被针戳了一下。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嘴角微微扬起,喃喃道:「我也喜欢你。」 他不会再错过了。 「顾溰。」他示意他低头。顾溰以为他想说什么悄悄话,便依言低头,不料,柳玄竟双手环绕他的脖子,在唇上烙下一吻。 唇齿交缠,全是对方的气息。一开始顾溰仍有些懵,但当柳玄将舌探入他口中时,他微微睁大了眼,一手按在柳玄后脑,霸道地反攻,将舌头袭入对方口中,时,他却睁眼,双眸含水,状似享受。 缓缓地分开,顾溰觉得自己的脑搅成浆糊,不敢相信方才发生的,更不敢相信自己的恋情竟如此开花结果了。他怔怔地望着柳玄,对方报以一个温柔的笑容:「顾溰,对不起,让你等这么久。」 顾溰嘴巴微张。这一幕彷彿做梦一般,一切太过美好,彷彿只要把这个美好泡泡的外层戳破后,一切又归于原样。 「顾溰,我喜欢你。」炙热的话语传入他的耳,直直刺入他的心。 顾溰弯腰,扣住柳玄的双手,将他按倒在床上。自己则低下头,再送上一吻。 唇齿交缠,柳玄闭上眼,感受二人的气息与体温。离去前,顾溰恋恋不捨地轻咬他的下唇。 柳玄很轻很轻的唤了声:「顾溰……」 不唤还好,这一唤似乎在顾溰体内燃起一把火。他一手掀开柳玄的衣服,露出精实的胸膛-- 此时,蝶乐端着药走入帐篷,映入眼帘的就是柳玄躺在床上,双手环抱顾溰,衣服大敞。而顾溰则撑在他的上方,低头似乎在亲吻他的胸膛。 这画面的衝击力简直和一进门见到夜凌殤在帐篷中唱歌跳舞一样惊悚! 「顾……」她开口,二人才想起此时的姿势多么曖昧,顾溰赶紧跳起,端坐在床边,而柳玄则闭上眼,装出一副伤患的模样。 蝶乐:「……」你们俩究竟在做什么?这种事不是应该在晚上关起门来再做吗?现在还是白天! 「顾溰,苏陌有事要和你商讨。」蝶乐深吸一口气,装作没事地道:「你不必担心柳玄,这儿有我,他不会有事的。」 顾溰点头道:「好。」 他无视一旁神情尷尬的蝶乐,低头望着柳玄,认真道:「柳玄,你答应我,绝对不要再因为我而牺牲自己的性命了,好吗?」顾溰直视他的眼。 柳玄微笑,再此伸手轻抚他的脸颊。「嗯,我们都要好好的活着。等这些事情过去后,咱们一齐离开天界,到凡界一起隐居生活。你觉得如何?」 顾溰道:「好。不过,眼下苏陌喊我定是有什么要紧事,我得走了。你放心,我一定会万分小心。」 蝶乐:……你们俩忘了这里还有人吗? 但二人完全无视她的存在。顾溰朝柳玄投以一笑,满怀自信地面对迎面而来的腥风血雨。 见顾溰离开了,蝶乐才上前搭上柳玄的脉搏,再低头看他的伤口。柳玄这才想起,顾溰刚才拉开他的衣服没替他穿好阿阿! 蝶乐淡淡道:「你的伤復原的差不多了,夜凌殤并没有下重手,不过眼下还是得休息,别再随着顾溰那小子乱跑。」 「现在战况如何?」柳玄问。 蝶乐叹道:「我都下来了,你觉得呢?」蝶乐是着名的避世不出,天界的事也少去过问。但现在连她都得出马了,代表战况已十分不乐观。 「这座城几乎沦陷了,预计再不久我们就得撤退到后方的霜陵镇。今日镇守霜陵镇的羽霜来信,伊陵镇的凡人军队已攻入,百姓几乎都已撤离。若是不赶紧压下他们的攻势,我方的城池只会越来越少。而且,只会有愈来愈多的百姓流离失所……」蝶乐秀气的脸上满是忧愁。「我担心不久后,我得亲自上阵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