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上班

    闹钟还没响，林偏颜就醒了。她睁着眼睛发了几分钟呆，直到香菇凑过来蹭她，她才揉了揉它的脑袋，踩着柔软的地毯下了床。

    温上药，又煮上粥，她拿出笔记本记上喝药的时间。

    这本子是赵晓晴要求她记的，之前她老是忘记吃药，赵晓晴就想了这个方法，那段时间她跟检查小学生作业似的，每天把记录拍照发给她打卡，后来她自己也就习惯了这个习惯。

    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只需要二十一天，就可以快速得到一个习惯，不论好的坏的，人们可能会依赖它，戒不掉它，很容易就会让人一直在舒适圈徘徊，从而失去创造力。

    比如，她习惯了跟自己独处，并且享受孤独。赵晓晴总是说，要不是她还在上班，跟社会有些接触，她就是一塘死水了，别人靠近不了，她自己走不出去。

    谁知道呢，当年那个风风火火的学生会副会长，一个能拉到好几个赞助办一场千人晚会的人，会变得这样自闭。

    现在的她讨厌社交，更擅长跟自己对话，脑子活络到晚上睡不着，半夜会惊醒。

    林偏颜大学学的是德语专业，毕业后就到一家跨国公司里面做一些文案翻译工作，有时候会外出见见客户，工作压力不大，也没什么竞争，很适合养老。今年是她去这个公司的第三年。

    将没喝完的粥打包好，她又在包里放了几片面包，最后抱着香菇吸了一顿，拎包出门。

    北城的秋天不像凉城那样温柔，九月中就早早挂了霜，早晨冻得哈一口气都是白雾。

    林偏颜拢了拢大衣缓慢朝地铁口走着，从她家到公司就四个站，半个小时的路程。

    早八，地铁里人很多，林偏颜挪到一个角落，拉开口罩的一个角透气，又从包里拿出耳机塞进耳朵。

    没播放任何东西，只是塞着。

    忽然她抬眼跟车窗里的自己对视了上，恍惚一瞬，她迅速低下头。

    ……

    到公司时还早，她不紧不慢打了卡，朝自己工位走去。

    吕晟远远看见林偏颜就兴奋地跟她挥手：“早上好！”

    林偏颜笑着点头应道：“组长，早上好。”

    吕晟跟她同时进公司，现在混得不错，成了她们翻译组的组长。他不是很高，一米七左右，常年留着干练的短发，带着黑框眼镜，笑起来很有亲和感，是个热心肠的单眼皮帅哥。

    跟她同组的还有程黎、龙倩和苏艺娟，除了林偏颜这三人都是今年刚招的。

    吕晟举了举手里的一次性餐盒问她：“吃蒸饺吗？楼下新开的那家，味道还不错。”

    林偏颜摆摆手，在自己的工位上坐下。

    “不用了，我吃过了，谢谢。”

    刚放下包包，对面工位上就探出一个脑袋来，是程黎，她今天画了个很红的口红，看起来有些血腥，假睫毛一颤一颤的，眼巴巴瞅着她。

    “偏颜姐～”

    “只有你能救我了。”

    林偏颜早就习以为常，知道她的德性，她只是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了，就低下头收拾自己的办公桌。

    程黎拿了个文件夹递给她，说：“这个合同下午一点前就得要，但我今天上午还得跟江氏那边的案子，实在是赶不出来了。”

    说着还双手合实做哀求状前后摇着。

    林偏颜犹豫了会，还是伸手接过来。

    程黎狭长的眸子愉快地上挑，rou眼可见地开心起来，笑道：“谢谢偏颜姐，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刘总刚刚才喊我过去，这个就交给你了，下午请你喝奶茶啊。”

    林偏颜点点头，“快去吧。”

    程黎笑着应了声，就哒哒哒踩着高跟鞋往刘文办公室去了，她今天穿了一条紧身牛仔裤，走起路来屁股一扭一扭的，配上一头栗色的大波浪和狭长的眼型，很漂亮，有一股子浓烈的异域风情。

    吕晟咽下最后一个蒸饺，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这明明是她自己的活，每次都这样对你，你还答应她。”

    “奶茶也没见她请过，又小气又爱占便宜，她那眼珠子一转我就知道她又在打鬼主意了。”

    林偏颜无所谓道：“没事，反正我手里这个也快了。”

    吕晟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抬手从那沓文件中抽出一半，愤愤道：“你就是太好说话了。”

    林偏颜看着他手里的文件笑着说：“组长也挺好说话的。”

    吕晟说：“要是全给你翻译，你午饭还吃不吃了。”

    林偏颜无奈笑着：“谢谢组长。”

    “不用谢，我就想让你明白，下次再不懂拒绝，吃亏的就是我们俩。”

    吕晟顿住，我们俩，他回味着这两个字，脸颊微热，连忙悄悄看林偏颜的反应，然而后者没什么反应，正低头翻着文件。

    瞅着大篇幅的专业名词，林偏颜有些头疼，皱着眉点头道：“下次一定。”

    吕晟有些失落，他觉得林偏颜的情感接收比一般人迟钝很多，好几次他明里暗里的暗示她都没理会，是不懂还是不愿意理他，他搞不懂，追了小半年了，人家还不知道他在干嘛，上次给她定了束花，办公室里的人都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暗示她，结果她问了一句今天是什么节日吗？刚好那天是儿童节，下午她就给办公室里的同事都送了一束花，还跟他说儿童节快乐。

    想到这他不免有些苦恼，在思考自己是不是表达得太含蓄了。可是直接说的话，又总感觉说不出口，什么我喜欢你，跟我在一起吧，都是那些小男生的话术了，他这个年纪讲这些总觉得别扭。

    他拿起笔翻译起来，算了算了，还是慢慢感动她吧，他坚信这种润物细无声的示好是最好的方式。

    ……

    将手里的文件翻译完，一个上午也就过去了。

    林偏颜捏捏眉心，起身去茶水间用微波炉热饭，正好遇到程黎和龙倩在聊天，三个人相视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之后两个人就熟视无睹地边等饭边聊起天来。

    程黎说：“杨总早上跟我说咱们公司CEO换人了，没经过懂事会，直接从上头派下来的。”

    龙倩用叉子翻了翻碗里绿油油的蔬菜沙拉，随口叹了一句：“我去，什么背景，这么牛。”

    “不知道，听过是德国那边过来的。”

    “哪天来？”

    “明天下午，应该一会儿就会发通知了。”

    龙倩叉起一块黄瓜放进嘴里，意味不明地笑道：“那你得跟杨总好好说说，接人的时候让你去，万一是个高富帅，以你的姿色，拿下不是轻轻松松？”

    程黎瞪了她一眼：“得了吧，听人事部小张说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

    龙倩揶揄道：“那怎么了，有钱啊。”

    程黎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臂，笑着说：“你倒是说得好听，你怎么不去争取争取。”

    龙倩笑着连连摇头：“别，明天我还得跟我那个跟华辰的合作进度呢。这种事还是交给别人吧。”

    程黎凑近她，“你说派谁去合适。”

    龙倩噗嗤笑了声，阴阳怪气道：“还有谁，专业第一不在那嘛，有我们什么事。”

    专业第一是林偏颜。

    两人似乎忘了林偏颜就站在这，程黎瞟了面色无异的林偏颜一眼，小心给她使了个眼色，龙倩无所谓地耸耸肩。

    林偏颜像没听见，也没看她们，轻声问了句：“你们饭热好了吗？”

    “好了，好了。”

    程黎连忙侧过身，打开微波炉拿出饭盒，手太快，她被烫了下，疼得龇着牙倒吸了口冷气。

    程黎有些心虚地笑着：“偏颜姐你用。”

    林偏颜没什么表情，点头说：“谢谢。”

    说完，程黎就架着龙倩的胳膊走了出去。

    程黎压着嗓子说：“人就在那呢，下次小心点。”

    龙倩满不在乎道：“怕什么，就她那一天憋不出十句话的性子能把你怎么样。”

    程黎笑了一声，声音完全放开，道：“别这么说，人家怎么说也是公司的老人。”言下之意是人混了这么久，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自己的人脉的。

    龙倩嗤之以鼻：“我看就吕晟那个土矮锉看得上她。”

    程黎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你这个嘴啊。”

    人声渐远，世界重归于静。

    林偏颜将饭盒塞进微波炉，拧开开关，微波炉亮起灯，她睁着眼睛盯着饭盒在里面旋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下午通知下来了，林偏颜果然被派去机场接人。当然她只是一个去做翻译的小配角，各个部门的总经理才是主角。好消息是吕晟也在名单中，这样她就不至于太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