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还给你
70 还给你
70 遗憾的是,一次偶遇擦肩说再见并不难,但屡屡碰见,就实在有些难说出口了。 何况许意眠还是个外向的性子。 不知道她下午是固定的普拉提还是健身房课程,两个小时,几乎完美和陈绵绵上课时间重叠。哪怕她被家长多留一会儿,或是提前下课,左右都不会差上十分钟,只是在哪里碰见的问题。 三番五次碰见聊天过后,她便直接找陈绵绵要了联系方式,约她吃饭。 “刚好我在国内很难约到人玩,大家又都没空,要不你跟我一起吃饭吧?” 陈绵绵顿了顿,“……不了吧,我待会儿还有事。” 她话还没说完,许意眠就双手合十,做祈祷状,眨着眼睛望着她,一脸可怜,“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就一顿饭的时间,不会耽误你很久的。” 见她一时半会儿没说话,许意眠眨眨眼,扯着她的袖子晃了晃,补充道,“我已经快一个寒假没在外面吃过饭了,每次都找不到人陪。” “……” 陈绵绵沉默两秒。 她向来是真的很不会拒绝别人,何况许意眠也算帮过她,此刻可怜巴巴地望着她,让人难以果断拒绝。 犹豫片刻后,她叹了口气,“……远吗?” “不远不远,就在附近。” 见她态度有所松动,许意眠乐呵呵的,挽着陈绵绵的胳膊就往外走,摸出手机看店铺,“冬天就是要吃热乎乎的东西,我老刷到一家韩料,终于可以去试试了。” 陈绵绵一路上都有点恍惚。打车,进餐厅,直到许意眠把菜单递给她,问她想点什么的时候,陈绵绵才幡然醒悟似的,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答应了。 “你来吧,我都可以。”她摆摆手,把菜单递回。 “那就我来了哦。你没什么忌口的吧? “没有。”陈绵绵答。 许意眠利落地点了单,把菜单递回给侍者,脱了外套,就坐在对面,托着腮,眼也不眨地看着她。 一秒,两秒,三秒过去 陈绵绵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轻轻蹙起眉,表示疑惑。 “……?” 许意眠眨眨眼,托着下巴看她,开门见山。 “我在想,你跟嘉也是什么关系。” 话音刚落,陈绵绵一顿。 她双手交叠搭在桌上,压在下面的那只手不自觉地蜷了下指尖。 “上次不是在餐厅遇见吗?年前那会儿,包厢门口来着。”许意眠似乎是没意识到,接着往下说,当是补充和提醒。 “我都没想到你俩还认识,给我诧异了好半天。” “当时本来想问的,但是又有长辈在,一直没找到机会。”许意眠努努嘴,“吃完饭他又走得可快,都没来得及。” “后面再问的时候,时机就有点不太对了,就没细说。” 陈绵绵停了一会儿,没直接答,只是轻声反问道, “他怎么说?” “他好像不太愿意说。”许意眠皱起眉,回忆道,“没怎么详细提,就只是说,你是被……” 说到这儿,她停住话头,思考片刻,好像在努力寻找什么比较体面的替代词。 “被资助的。”陈绵绵笑了一下,很坦然地接上。 没有什么不好说的,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实事求是,本该如此。 许意眠见她不避讳,也就没扭捏,点点头,“对的。我这才知道,原来你就是被程奶奶资助的那个小女孩。” “世界真小呀。感觉奶奶跟我提这件事的时候,都是才是不久以前,转眼就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感叹道。 陈绵绵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没说话。直到许意眠自己察觉跑偏了话题,赶紧拉回来,绕回她和程嘉也的关系。 “所以,你们……?” “没什么呀。”陈绵绵笑了笑,放下水杯,神情和语气都平静,“就是他说的那样。” “啊……这样吗。”许意眠张了张嘴,依旧很迟疑,神情里又有些疑惑,跟前几天问她是不是来过公寓小区一样。 陈绵绵垂着眼,没看她。 没过几秒,她就想开了似的,小幅度摇摇头,敛起神情,摆摆手,“算了,不说其他人了。聊点其他感兴趣的。” 许意眠这个人确实开朗,心思细腻,又会察言观色,没有架子,话题来得毫不突兀,一顿饭下来,除了刚开始的不太投机,后续都很愉快。 两个人从时事新闻聊到花边八卦,再到谈话间隙里听见隔壁桌相亲男的吝啬发言,心照不宣地对了个眼神,从彼此眼睛里看见了同样的无语,顿了一秒,然后又同时发笑。 有些时候就是很奇妙,关系的升温就在某一瞬间。 缘分大抵,如此不可避免。 这顿饭到尾声,许意眠手机铃声响起来,她指了指手机示意接电话,陈绵绵点点头,垂下眼,盯着精致的餐具想。 如果不是中间这些无形的隔阂的话,她们应该会成为不错的朋友。 但她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又转念一想。 如果没有这些若有似无、层层叠叠的羁绊的话,她们两个可能也没有什么认识的机会。 世事大抵都如此。 一层叠一层,环环相扣,最终导向不可避免的结果。 人们称之为命运。 “走吧。”许意眠接完电话,看了眼时间,“说不耽误你太久吧?” “嗯。”陈绵绵笑了一下,点点头,拿起外套,“我去趟洗手间。” “好。” 慢吞吞洗完手,慢吞吞走过长廊,再慢吞吞往回走,陈绵绵站在走廊上,往之前她们坐的那桌瞥了一眼,已经没有人了,侍者弯身在收拾桌子。 许意眠应当是出去等了。 陈绵绵往上挎了挎包,往门口走去。 玻璃大门,新年与圣诞的贴纸还没取下来,可爱而精致,十分有氛围感。但是透过模糊的玻璃,能看见两个人站在门口,相对而立,正说着话。 许意眠一边说着什么,一边低头从包里摸东西出来,递给对面的人。 而那人伸手接过,侧脸隐在圣诞树装饰后面,看不太清。 但这也不影响陈绵绵判断出那是谁。 方才许意眠接电话并没有避着她,她虽说不是故意听的,但也能从她零星几句里猜到,大概是对面那人找她拿什么东西。 只是没想到是程嘉也罢了。 陈绵绵脚步一顿,刚想绕回餐厅里避一避,将将才转过身,就被拿完东西的人瞥见,出声叫住。 “绵绵。”许意眠扬声喊,冲她挥手,“我在这儿。” ……我知道你在那儿。 所以才想避开的。 陈绵绵背对着她,闭了闭眼,沉默地想。 但是别无他法,她脚步倏然一停,顿了好几秒后,才缓慢转身。 “你出来了正好,我也有点想上洗手间,你能帮我拿下包吗?”许意眠问。 陈绵绵垂着眼,嗯了一声,伸手接过。 “我很快的。”许意眠说,然后侧身跟门口那人挥了挥手,“你先走吧,拜拜。” 然后就快步往里走了。 脚步声由近及远,只留下半开的门缓缓往里收,隔绝了内外的寒意。 但门口那人没动。 没有随她话里的告别意思,而转身离开。 程嘉也隔着一扇玻璃门,望着里面的人。 他似乎也有些诧异,对于她们的关系。 好像从没想过会在此时此刻见到她一样。 但好像又有什么东西迅速地压过了那份诧异,变成了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情绪。 深沉,绵长,隐在深色的瞳孔与眉眼里。 像是一种近乡情怯,不敢上前的踌躇与犹豫。 陈绵绵顿了两秒,缓慢迈步向前,手搭上玻璃门把手,推门出去。 程嘉也的视线随着她的脚步而移动,明显一愣。 陈绵绵避着他不是一天两天了。 找她多是不见,没有办法避免的见面,也是能没有交集就没有交集,连眼神对视都懒得,何况现在主动上前,站在他面前。 程嘉也顿了好几秒,张了张嘴,难得有些局促地开口。 “……外面风很大。” 说完,他自己都一顿。 方才他站在外面,就是在想,陈绵绵肯定不会出来的。 看到他在外面,不掉头就走就不错了,更别说推门出来,跟他站在一起。 然而现在她竟然出来了,他却话里话外好像都是赶人的意思。 好像想让她在里面待着一样。 程嘉也说完那句后,就闭上了嘴,微低了低睫,有些许的懊恼似的。 但陈绵绵没在意。 也没空注意他的那些情绪。 她只是从包里摸出个东西,摊平掌心,伸手往前,越过他的那句话,轻飘飘地道。 “还给你。” 程嘉也一顿。 垂下的眼睫还没来得及落到底,些许懊恼的情绪还没散去,就那么倏然地停在那里。 黑色的盒子安静地躺在她掌心里。 赫然是他除夕夜那天,塞进她外套包里的礼物。 那条两年前就应该属于她的项链。 程嘉也盯着她掌心里的东西,好半晌,倏然弯起一个有些自嘲的笑意。 方才有那么一瞬间,他还以为,她现在不避着他了,是不是有这个东西一点点的功劳。 这个已经过期的礼物,是不是可以成为他从前一些真心的证据。 现在看来,好像错了。 陈绵绵并不管他是怎么想的。 她只是站在他面前,神色平静,姿态明确,伸出的手又往前递了一点,安静开口。 “我担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