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暴雨至
84 暴雨至
84 最后陈绵绵什么也没有管。 她只是飞速地背过身去,盯着饭店门口裸露的灯泡,直到眼前出现眩晕的光圈,然后告诉自己,那只是一些接电话后胡思乱想的幻觉。 ……他怎么会在这里。 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先是答应考虑别人的表白,接着是奶奶的电话,然后就是看到一个如此相似的人出现在这里。 桩桩件件,串联起来,怎么都不可能是真的。 “……怎么了,绵绵?” 池既注意到了她不太好的脸色,以为是她不太舒服,询问两句无果后,招呼着人把她送了回去。 陈绵绵一直向前走,没有再回过头。到了村口之后,池既一路开着手电筒,一直把她送到家门口。 后面他跟她说了什么,陈绵绵也没有注意,约莫是早点休息之类的话,她也只是漂浮地应着,然后洗漱上床睡觉。 直至天亮。 一夜昏沉的睡眠过去,天光从窗户里透进来,还有鸟鸣与人声,鲜活的现实终于驱散了一些虚幻感,让人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于是昨夜隔着漆黑长街的遥遥一瞥,就更像一场梦了。 一场触摸不到的幻觉。 可能真的是最近太累了吧。她想。 忙完这段时间,就小小的休息一下。 陈绵绵呼出一口气,晃晃脑袋,抛开那些胡思乱想,起身收拾好东西,开始今天的工作。 上次新闻团队来采访的时候,范小越加了她微信,于是她偶尔也能从朋友圈里了解到他们的近况。知道他们整个纪录片的拍摄都进行得差不多了,实地考察也快结束,庆祝的长文都发了好几条,却忽然出了点意外。 更靠西南一边的地方地势陡峭,气候变化莫测,春季也常有暴雨。 突如其来,猝不及防,导致相机进水,连带着一些拍满了素材的储存卡也有遗失。 好巧不巧,丢失的素材正好是陈绵绵这边一个村庄的,于是范小越就央求拜托她,问能不能帮忙补两个镜头。 “可以是可以,但我没有相机,只能用手机给你拍一拍。” 范小越依旧满心欢喜,很感激,“没关系没关系!有就好了!” “不过你小心一点,我感觉虽说那个村子也是你们那一带的,但人都不是很友善,没有你们那儿氛围好。” 山野乡村,大多数人都没出去过,对着外人态度自然不会很热络。 陈绵绵没太当回事,应了声好,就收拾背包出门了。 山路崎岖陡峭,步行约莫两个小时,陈绵绵沿着路走,长裤裤脚和鞋底都染上了泥。行到一半,阴云忽至,密布在天空,紧接着,就落下一场迅疾的暴雨。 豆大的雨滴落在身上,砸得人生疼,再混着几声滚滚的春雷,在群山中回响,俨然一个无法再前行的架势。 陈绵绵别无他法,只好寻了一个路边的废弃水泥房屋,在残破的砖瓦下躲雨。 暴雨迅疾,很快在地面上积成水洼,顺着山路的弧度,绕开丛生的杂草,缓缓向下,留下蜿蜒的水迹。 陈绵绵看了眼手机,又望了眼天,都在想,是不是范小越他们天生和这段素材无缘,不然怎么她来了这么久都没碰上过这种没有预兆的大雨,偏偏是今天呢。 两个村庄之间的地方,荒凉而寂静,手机信号微弱,时有时无,仅够她断续地接收到一些未读消息。 她看见池既给她发的消息,问上来怎么没看见她,还看见天气预报推送的暴雨橙色预警,说预计持续时间到明天。 陈绵绵心咯噔一下,蹙起眉。 一场大暴雨,从现在下到明天。 她又抬起眼,打量了一下现在所处的环境。 荒山野岭,目及之处只有环绕的山,崎岖的路,丛生的杂草,连人家都见不到一户,更别说路过的人。 头顶的砖瓦已经积满水,滴答滴答地从缝隙里往下滴,将干燥的容身之地压缩到墙角,还有愈来愈向里靠近的趋势。 行程已经走了一大半,约莫还有二十分钟就能到另一个村庄。 雨不停的话,一直被困在这里也不行,何况天黑后路更难走。 陈绵绵蹙着眉,拍了两张照片,将周围环境和接下来的打算合并成一条长文,发到池既聊天框里。 她简要地说明了这趟行程的目的地,当下的情况,现在所处的环境、方位,周围的特征,还有距离另一个村庄的大概距离,然后就开启省电模式,收起手机,脱了外套,寻了一个感觉雨势稍小的时候,将外套搭在头上,飞速地往前走。 消息在聊天框里转啊转,最后终于因为信号不佳,而变成一个醒目的红色感叹号,但陈绵绵毫不知情。 她在泥泞的山路上艰难地迈着步。 每一步都会陷进潮湿黏腻的泥土里,然后费劲地将自己抽出来,落下另一个脚印。 外套已经湿透,方才渐小雨势仿佛只是一个欺骗的讯号,愈来愈大的雨滴从湿透的外套往下坠,打在身上,陈绵绵紧紧地拧起眉,手脚并用,伸手拽住路边生长的小树树干,才让上坡的路更顺一点。 山路很陡,下过雨后尤其,窄而崎岖,溪水从高处汇集向下,在松散的尘土路上冲出小小的截断,陈绵绵小心翼翼地握住旁边的树枝,一点一点跨过,往前挪。 阴云下的天空很暗,白日也如夜晚。 只有巨大的雨声和雷声在群山之间回响,仿佛天地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陈绵绵轻轻地呼出一口气,谨慎而克制地跨过路上的截断障碍。 后脚刚刚离地,手中倏然传来一阵脆响。 陈绵绵瞳孔猛地一缩—— “咔哒”一声。 手中的树枝纤细,被拽过借作支撑之后,倏然崩断! 毫无预兆,脚步还未落下便已失去支撑,失重感和恐慌蓦然袭来,铺天盖地,让人根本无法反应。 陈绵绵重心不稳,无法控制,眼看着就要往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那一侧峭壁倒去—— “……啊!” 惊呼还未出声,无法抑制伸出的手却已然抓住了救命稻草。 一只骨节分明而有力的手倏然从旁伸出,五指紧紧扣住,握住了她的手臂。 陈绵绵下意识反握住,掌心和指尖触到那人同样湿透的外套,还有外套下因为发力而绷紧的小臂肌rou。 坚硬,鲜活,有力。 两秒后,呼吸和心跳才后知后觉地加快,更加急促起来。 心脏砰砰地在胸腔里跳动着,呼吸短促到仿佛有缺氧的眩晕感。 陈绵绵就着这个姿势,缓慢地睁开眼。 雨还在下,耳边春雷仍未停。 她隔着磅礴的雨幕,借着无声雷电闪过的刹那白光,看清了来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