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春日叶
98 春日叶
98 他的声音很轻,还带着干涩感和哑意,但却无比清晰。 陈绵绵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神情一顿,然后缓慢地收回了手机。 ……很难去描述那一刻的想法。 像是自以为不用动脑子都可以提前预设出一百种原因,但他偏偏就是能讲出第一百零一种。 之前从未想过的,确实能够触及到心里其他柔软地方的想法。 因为不想让她觉得自己坚持的东西没有意义,不想让她产生那么一点点失望的想法,所以坚持什么都不说,哪怕最后让她感到失望的,是他自己? 高烧带伤跋涉,坐在门口,连央求的话都说得出口,反而是这种话讲不出来,要反复逼问。 ……人呐。 片刻后,陈绵绵移开视线,弯身从衣柜里翻出床毯子,往地上一扔,没看他,“卫生间在后面。” 说完她就起身上床,背对着程嘉也侧躺着,把被子往身上一裹,一副不打算理人的样子。 只有刚拿出来的那床毯子还躺在地上,明晃晃地留下“自己铺”的信号。 程嘉也缓了缓,扶着桌面起身,尽量轻手轻脚地绕到后面去洗漱。 路过那床毯子,他有些费劲地弯身,伸手摸了摸。 指尖在细绒的毯面上摩挲,细腻,柔软,触手生温。 陈绵绵的房间,陈绵绵的药,陈绵绵的毯子。 顿了片刻后,他才又缓慢地起身,一步一步、放轻脚步,在黑暗里向后走去。 虽然还在烧着,大脑还混沌,脸也仍发红,但就是能从他的动作里看出一丝愉悦来,像小小心愿被满足后的得意,甚至可以称得上是隐秘的、偷偷的心满意足。 - 许是真的累了,又许是心里悬而未决的东西坠下来了,尽管有窸窣的声音,陈绵绵还是睡着了。 并在次日一早起来,按照正常流程洗漱、换衣服、收拾东西、出门去上课,对睡在房间里的另一个人熟视无睹。 中午午休,在办公室碰到池既,他看了她几眼,“不是让你回去好好休息,怎么黑眼圈还是这么重?” 陈绵绵摆摆手,坐下,打开饭盒,“那就是那个作息了,睡不着,有什么办法。” 学校没有食堂,学生和老师都是自己带饭,部分会选择回家去吃,但这里的饭菜都简单,原生态居多,方便携带,所以大多还是在办公室解决。 池既看了眼她的饭盒,“就知道你懒得做午饭,应付就过了,哪有人天天啃红薯的?” 学姐路过,瞥了一眼,锐评,“就一根红薯,还搞个饭盒,还怪精致的嘞。” 陈绵绵:“……” “午饭那不是能吃就行了吗……” 她有点不好意思,还在兀自逞强,话音未落,面前又递过来一个饭盒。 “早上没课,做的时候就顺便又装了一份。”池既说,看她下意识要拒绝,加重声音重复道,“拿着。” “做都做了,你不吃可就浪费了啊。” “……”陈绵绵只好收声,顿了两秒后,接过看起来比她自己的要丰盛得多的饭盒。 “噢对了,”她倏然想起什么,“你们那儿还住得下人吗?” “我们那儿?”池既有点疑惑,但还是想了一想,“应该可以吧。最近人少,两个人挤一间也不是不行。” 陈绵绵点点头,说好。池既看了她一眼,十分敏锐,“怎么,谁要来住?” 但陈绵绵中午约了学生补习,时间上快要来不及了,忙埋头吃饭,摆摆手,没来得及回他,于是就此作罢。 下午六点,放了学,有个学生过生日,邀请他们去家里吃饭,又是许愿又是拍照的,快九点才完,池既硬说天黑了不安全,要把她送到门口,陈绵绵没辙,也就由他去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赵墩墩都十二岁了,小学马上就要毕业了。”池既感慨着,“我刚来的时候,他还是个小胖子呢。” 陈绵绵有些疑惑,缓缓皱起眉,“现在不也是吗?” “现在……”池既迟疑了一会儿,“不算小了吧?” “……”陈绵绵无言,“你就是想说人家变成大胖子了呗!怎么还人身攻击的呢?” 池既笑,“不好意思啊,不是故意的。明天去给墩墩小寿星道歉。” 陈绵绵也被逗笑了,无言地瞥了他一眼,“你最好是。” 聊着聊着,就走到了院子口,陈绵绵站定回身,跟他道别,“那我先进去了。” “好。”池既应道,视线扫过她身后的院子,顿了两秒,又收回来,叫住她,“等一下。” “嗯?”陈绵绵有些疑惑地回身。 池既往前走了两步,站到她身前,约莫小半步的地方,抬起手臂,指尖触上她发顶。 有些猝不及防,陈绵绵正下意识想躲,池既就十分有分寸地轻扶住她肩膀,轻声道,“别动。” 于是陈绵绵一顿,秉持着对他的信任,有些僵硬地由他。 直到大约半分钟后,池既退开,指尖夹着一片落叶。 “新发夹吗?”他晃了晃那片叶子,笑着道。 很漂亮的梧桐叶,春日新生,嫩绿蓬勃,脉络和颜色都清晰,带着春天的气息。 陈绵绵垂下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池既问,“送给我?” 她顿了顿,“……你要这个做什么?” 池既努努嘴,“拿回去养着,当摆件,做书签,什么都可以。” “……”陈绵绵噢了一声,点点头,说好。 一片叶子而已,没什么送不送的必要。 “我真回去了啊。”她说着,踩上院子的一级台阶,听池既在背后应好。 刚走两步,还没到院子的中央,抬眼看见房门半开着,半明半暗的灯光从里面透出来。 屋檐下站着一个人。 程嘉也站在那里,不知道看了多久,视线平静地从池既身上,还有他手里那片叶子上移开,回到陈绵绵身上。 视线落在她发顶,方才被触碰过的人地方。 好几秒之后,才视线下移,落到她的眼睛。 四目相对。 好半晌,他神色自若地问,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