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后我陷入了修罗场》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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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无异是独自摸到镇子上的。 北洛虽能推出百里屠苏所在的方位,却不知具体藏身处。乐无异不愿与他同寻,于是使出少时曾对百里屠苏用过的招数。 借着一路行来的低迷态度,北洛对他不再寸步看顾,行至村口酒肆的时候,甚至拴上马匹,招他一道饮酒消愁。男人收敛了眉目间的锐气,周身气息难得如碗底米酒一般温而钝,东风将水液酿出万物春生的暖然,乐无异兀自出着神,眼睛望向远处零落几颗柳树。 待到这份颓丧真正骗过北洛的眼睛,乐无异方才捧起酒坛,满上自己的酒碗。 一饮而尽后,他甚至仔细回想了那些擅写酸诗的情痴情种是如何显出酒入愁肠醉梦不醒的情态,一一仿照着摆好才算完满。 北洛不疑有他,偶尔将他倒酒的手拦上一拦,实在拦不住了,便夺过自行饮尽。 掺足水液的米酒不至于使人醉倒,乐无异以手背贴一贴生烫的双颊,蓦地笑出声来:“何必抢我的酒喝,天鹿城没有好酒么。”言罢仍携着那抹笑弧,轻微摇晃着,将酒液倾倒入北洛碗底,“喏,给你倒,这样喜欢饮酒,那就一滴不许剩。” 酒坛骨碌碌滚落桌边,指尖残留的水意无声坠落,骨纤指软,像是沾上清露的兰草细叶。也许此间时机太好,北洛执他的手,化作鸣虫,安静啜饮。 粗劣酒液成为甘露妙物,连同指尖暗藏的昏睡药,一同进入焦渴肚腹。 北洛歪倒在桌上。 乐无异晕着两颊的红,将食指沾带的暧昧湿意抹蹭在北洛袖边,本想牵马离去,停顿片刻,还是向店家留下银钱,嘱咐照看友人。 行行停停,终于行至镇中。 暮色渐沉,日轮昏昏下坠,走卒贩夫收拾摊位踏上归家路途,香花芳草依旧摇摆,只是人声杳然。 乐无异走在空旷的街心,拉住一个怀抱纸灯笼的孩子,问道:“尚未入夜,你们为何急于闭户?” 孩童原不肯讲,见他摸出新奇小物递来,这才松了口风:“爹娘说,这几日镇子中藏了个活剥人皮的怪物,他们都说,前几日不见的人,便是落到了那人手里。” “怪物?”乐无异心中一沉,无端想起那道漆黑的影子。 小童摆弄着手中物件:“这些都是后山那里的人传出来的,不知是不是真的,可大家都怕,要我说,他们就是胆子小,就连镇子西边卖糖葫芦的爷爷都不肯再出来,害我吃不到……” “有几人不见?” “我不知道,我只是听他们提过两句。”小童抱不住手中物件,纸质灯笼夹在肘间,渐渐干瘪。 日光散尽最后一点余亮,夜鸦拖长嗓音,叠声鸣叫。 乐无异看向无人街道,终究压下心中的沉闷,念及镇中流言与深暗夜色,他扶住孩童肩膀,道:“入夜了,我送你归家。” 小童不知事,一路牵着乐无异,时不时跑跳着,显出十二分欢欣。 转过一道小巷,前路昏黑难辨,隐约可见远处高高悬挂两只纸灯,灯笼晕出模糊的光,毛晕晕的黄,随夜风摇荡,那处宅邸应当就是小童的住所。 巷中静无人声,如入鬼域。 新鲜的血气飘荡着,如一带烟纱,幽幽缭绕。 乐无异攥紧孩童生汗的手,将男孩拢在身后,顺道点了哑xue,防他惊惧误事。 一丝血线自半启的宅门缝隙流淌而出。 孩童怀中的灯笼徒然落地,沾染血点,伪作梅花。 惨白灯笼露出骨架,正如眼前,宅邸之内,院落之中,横陈着的新尸。 失去肌肤的两具尸身扭作挣扎姿态,猩红烂rou之下,隐约可窥森森白骨。 乐无异适时捂住男孩的眼睛,眼前景象使他脊背生出凉意,护佑他人的手指,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指尖的凉,直锥入脏器,唯独掌心不肯干涸的眼泪为他造出一点可供抚触的温热。 他送那孩子的小物件随灯笼坠在地上,哭泣无声息,即便眼睛看不到,仍旧可以得知此间惨相。 乐无异将那只冰凉的手暖在掌中,褪去惯常的青稚天真,端肃地许下一个承诺:“我会杀了他。” 依眼前所见,杀人者尚未走远,乐无异安置好孩童,便动身追逐此人行踪。道不明晰此时心绪,乐无异只是觉得心间如坠垒石,沉闷得无法细思,只有那道高挑的,身裹黑袍的背影充斥脑中,成为一道顽固的鬼影,时而举剑杀戮不留残余,时而小心回护藏匿锋芒。 应当不是他,乐无异混乱地想着,即便是传闻之中,也未听过百里屠苏以虐杀为乐,那人向来只杀江湖人,且一刀斩落,不多纠缠,动辄灭门灭族,自然无心关注如何使活人死得更痛苦。 可是这样的命案,偏偏出在这座镇子里。 杀人者携皮遁逃,想来并无太多去处,乐无异一路行至后山,山间一座荒庙,疯长的野草间,藏有未及处理的血迹。 这样不谨慎的行事之法。 不会是他。 乐无异将身形藏匿,一寸一寸挪移入荒庙,但见破败纸窗支离零落,蛛网与菱格之后,立一道颀长的影。 兜帽,黑袍,锐气森然的剑。 体内血液一点一点凉下来,乐无异甚至忘记收敛呼吸,任由行踪泄露人前。 月光凉凉映下来,夜风吹落窗扇,那道影子随着残窗落地的声响转过脸来。 像是名匠窃取天工,倾注精血雕琢而成的美妙造物,俊逸皮相包裹着冷锐骨骼,眉眼以浓墨勾勒,唯一一点艳色缀在眉心,如杀戮时偶然溅落的温热血滴。 从前那张尚显青涩的脸容彻底长成风月画册之中杜撰出的冷面郎君,即便不笑,掠取春心一样易如攀折花枝。 “屠苏?” 不知过去多久,鸟声虫声一并静默,血的腥气散在鼻端,乐无异听见自己的声音。 百里屠苏并未动作,视线不曾挪移,静立着,如一尊冰冷的塑像。 只有眼睫微动,遮挡眸中翻覆而起的,暗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