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追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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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阳光强劲,有几缕穿过了帘子的阻挡,一晃一晃地照在姜昭的脸上。 姜昭被弄得睡意全无,他睁开眼,偷偷地打量起软榻上的元淮。 三天前,这女孩不由分说将他打成重伤,却又利落地解决掉其他追杀他的人,如同承诺他的那般,带着他一同上路。 元淮甚至还租了一辆宽敞的马车,让他免了奔波劳碌。当然,车内唯一的软榻是留她自己享用的,姜昭只能打地铺。 这已经是姜昭半月来睡得最安慰舒适的一夜。 他身上的伤口得以清洗包扎,腐rou和脓血都被剔除。他的外伤太多,浸了药水的干净纱布在身上缠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只露出了五官。 元淮并没有苛责他。相反,她十分慷慨,在饮食上也给了他诸多优待。 姜昭感觉身体状况比之前好了许多。他的头脑和情绪逐渐归于清醒理智,他有了更多的精力去思考筹划。 先前的山谷里,他只能模糊地看到元淮的身形轮廓,再加上她蒙了面巾,根本辨认不出她的容貌。 现下正值晌午,天光大盛,她的面容显露了出来。 她盘膝坐于软榻,上身俯在案前,正认真地看一封信。 元淮的肤色偏白,不是那种瓷器的冰冷,而是莹润的,暖玉般的细腻白皙。她的五官线条偏柔,唇色淡红,眉宇舒展,无一丝戾气。 女孩比他想象中还要年轻一些。 她更像是自幼被捧在手心里娇养大的漂亮小女儿,不谙世事,温润纯良,完全不似她的剑法那般凌厉。 她的桌案边,立着一只羽色鲜艳的鸟儿。 它通身是淡蓝色的羽毛,在尾羽那里,颜色逐渐晕染加深,呈现出深蓝和蓝绿融合的色调。 元淮左手逗弄了鸟儿几下,那只鸟也颇为亲昵地蹭蹭她的手指,她偏过头去看了姜昭一眼:“你醒了啊?” “嗯,多谢你这几日照顾我。”姜昭道,“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你是哪派弟子?” “时间还早,不再多睡一会儿?”她挠挠小鸟的下巴,漫不经心地问。 姜昭沉默,他有点像是被元淮的阴晴不定搞怕了,潜意识里被她打伤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他等了好一会儿,才说:“不睡了,你也一夜没合眼。今夜换我,你好好休息。” “呵呵。”元淮轻笑,只是这笑声怎么听都像是在嘲讽他的不自量力。 不过她没有出言讽刺,她把目光收回,重新落在书信上。 她提笔蘸取墨汁,在空白的纸上写下一行字,边写边道:“你觉得我师从何门何派?” 姜昭试探道:“······唐门?” “唐门?是因为我会下蛊吗?” “嗯······”他又有些犹豫,这女孩的剑术也极强,或许······ “我的剑术不强吗?你怎么不猜我是剑阁之人?”元淮的心情不错,她的笔尖不停,在宣纸上沙沙作响。 “······你是吗?” “当然。”元淮一脸严肃,“我天赋极高,根骨奇佳,师父一眼就相中我了,收我为嫡传弟子。” “剑阁会一言不合就给人下蛊吗?” “你与剑阁弟子打过交道吗?又怎知他们不会这么做呢?” 姜昭哑口无言,他盯着元淮,元淮不为所动,看也不看他,他没有办法,只能转眼盯着车顶发呆。 不多时,传来鸟儿清脆的啁啾,元淮写好了信,她小心的把纸卷成一小团,装进信筒,系在鸟儿的脚腕上。 小鸟儿又在她脸颊上轻轻蹭蹭,才展翅飞出了车厢外。 元淮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倚在榻上,她的头发没有全束起来,冰冷柔顺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散了一床,有几缕垂到姜昭的面前。 “你好麻烦。”她转头斜视姜昭。“怎么会有那么多人都想让你去死呢?还有被人下了药也不知道,不然就这么带着你走,我俩直接成了人家的活靶子。” 她的发梢在空中打着旋儿,送来淡淡的冷香。 武功越高强的人,他们的身体越洁净。他们几乎不会再分泌脏污的体液,旅途奔波,身上也不会有什么汗渍异味。 “所以我们是要去找到种香的人,然后解开它?” “不。”元淮勾唇,她缓缓绽出一个温柔的笑,话语却极为森冷残酷,“我们找到她,之后——” “杀了她。” 她毫不掩饰杀意,姜昭与她目光相接,彼此都瞧见了眼中深藏的东西。元淮的威胁是警告和震慑,她随时都可以撕毁约定取他性命。这是他第一次直面顶尖的武功高手。任他是诸葛在世,也得承认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手段都是苍白无力的。 他唯一倚仗的,惟有那虚无缥缈的灵药下落。 他突然想到一事:“你是如何得知他们的下落?” 元淮欣赏着他飞速变换的神情:“自然是给他们下了蛊。” 姜昭大惊,他的惊惧深深地取悦到了元淮,她耐心地解释:“有谁说蛊毒迷香只能他们下,我有很多的蛊虫,自然也有能追踪到他们的那种。” “你,你是什么时候——”他猛然忆起那夜元淮甩出的匕首。 她在掷出匕首前,好像在刀刃上轻抹了一把。 难道······ “没错,我在上面下了点东西。”元淮大方承认,“我能感应到他身在何处。” “待我杀了她,解了你的蝶引,你的伤也该好得差不多了。你也没有理由再拖着我灵药的下落。” “······除了我,灵药的踪迹你还能寻到旁人告知?” 姜昭的声音极低,仿佛是从胸腔里发出的闷响。 “你只能依靠我。” 元淮面无表情的盯着他,姜昭分毫不让。 未几,她伸手,虚虚点在他额间,慢慢地描摹他的眉眼。 她的指尖停落在姜昭的唇上,一字一顿:“那你,可要——” “一直对我这么有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