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异想天开

    快到自住的公寓的时候，林斯遥还在想沈知意最后的那个问题。

    林斯遥，你现在开心吗？

    她回答的时候迟疑了一下。应该是开心的吧，毕竟顺利地结束了一段带有交易性质的亲密关系，即使这个利益交换是当初自己选择的，可交易就是交易，这两个字就像是一个隐形的枷锁，在每一个时刻都提醒着她，是怎样交付了一些东西所以才得到另一些东西。

    结束时的心情无疑应该是过去这三年来最放松的一刻。

    那当时为什么第一时间说不出口呢？

    林斯遥钻牛角尖的时候总习惯咬指甲，这个坏习惯在进圈后被辛雅盯着改进了不少，可是现在她独自缩在后排，又故态复萌开始折腾可怜的指甲。

    车停下的时候，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人在突然离开一种习惯的生活状态时，总要克服一些惯性吧。

    再多一点的什么都不会有了。

    毕竟她和沈知意的开始，就是见不得光的。

    林斯遥十七岁遇见沈知意。

    十七岁，她和大部分高中生一样，裹在宽大的、毫无曲线的校服里，素面朝天又兵荒马乱地奔赴一个又一个课后补习班，被繁重的课业压力压得喘不过气。

    在她打扮得清汤寡水的年纪，美貌也早就初见端倪，但大部分时间也只体现在课间出现在桌洞里的情书，或者是莫名其妙拦住她告白的陌生男同学身上。长得漂亮的小姑娘，除了容易遇见烂桃花，还容易遇见自称星探的骗子。

    补习班开在繁华的商圈，常有人递给林斯遥名片，说是会包装她成为模特、演员、歌手等等等等。第一次被拦住的时候林斯遥还有些兴奋，以为真的是天上掉了馅饼，直到自称模特经纪的男人唾沫横飞的打开手机里的样片给她看，粗糙的妆容和拙劣的后期让林斯遥狠狠无语。

    她难道长了一副很好骗的样子吗？

    直到有一天，一个扎着马尾的男人笑着递给她一张名片，自我介绍是模特经纪人。林斯遥没忍住，直接挥开他的手，翻了个白眼。男人没生气，仍然笑笑，把名片塞进她双肩包的侧边口袋里，说：“你不要急着拒绝，回去认真想一想。”

    那个晚上林斯遥坐在书桌前发呆，第一次被假星探拦住时心里那点儿兴奋的小火苗好像变本加厉的席卷了回来，烧得她写什么作业都心不在焉，最后破罐子破摔地把名片翻了出来，打开了搜索引擎。

    关扬。

    浏览器缓冲了一秒，然后是他的个人百科、铺天盖地的通稿、他担任评委的正规卫视台和视频网站的选秀综艺……甚至林斯遥也在课间听同学们聊起过那些综艺的名字。

    她感觉到一种轻微的窒息感，像是被轻轻地攥了一下心脏。

    好像那个瑰丽的、光怪陆离的世界向她敞开了一角，有人冲她伸出一只手。

    林斯遥第一次翘课，被关扬带着去拍了一组彩妆的广告图，少女饱满的脸颊在镜头下鲜嫩得像刚摘下枝头的水蜜桃，她的五官在严格的相机镜头下显示出一种惊人的和谐，林斯遥去看未修的成片，简直不相信电脑屏幕上那个人是自己。关扬站在她身后，对她说：“我早就说过你的脸天生适合吃这碗饭，现在总算知道我不是在骗你了吧。”

    他看出林斯遥抑制不住的激动和喜悦，又笑着说：“其实你在镜头里的动态比静态更好看。”

    这份喜悦一直延续到晚饭时间，林斯遥问宋晚：“妈，你说我以后当明星好不好？”

    宋晚和林崇安对视一眼，不知道女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林斯遥看他俩都不接话，有些急躁地用指节敲了敲桌子，“哎呀我说真的，我都查过了，理科生也能参加艺考，我想到时候报名试试看。”

    林崇安放下了筷子，皱着眉：“怎么想一出是一出，想学艺术的话你怎么不早说，都高二了，你又心血来潮想去参加艺考，到底是真的产生兴趣了，还是觉得高考辛苦想逃避？艺考也没你想得轻松，多的是从小准备的小孩，你没有基础，准备艺考要花更多的时间，那这期间的文化课呢？两边摇摆不定的结果往往是两边都搞砸。”

    林斯遥苦着脸向好说话的mama求助：“妈，你看他，在学校里教训学生还不够，吃着饭也要训我。”

    谁知道宋晚这次也不向着她，“遥遥，你爸说得对，你只说想当明星，可这条路是最靠天赋的，光漂亮是不够的，娱乐圈里漂亮的龙套还少吗？就算你考上了艺术院校，万一你的同龄人读了好大学有体体面面的工作，你还在跑龙套当几句话都讲不了的小配角，那个时候你再想转行，会有那么容易吗”

    林斯遥本来的开心被兜头一瓢冷水浇下来，浇得她心烦，把碗一推，“行行行，你们都对，我异想天开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