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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关键是,谁去应战?你去,还是我去?还是你们在座的其他人去?就算你我愿去,去禁卫军的大营中问一问,有几个将士们肯跟着拼命的?不战,还能拖它个三五月。一但交战,稍有不利,就是兵败如山倒。你当这是在拼口舌讲意气吗?” 余官皆低头缄默。 李苗道:“贺兰韬光只有五千余人,就算是朝廷出五万人,十个人杀一个,也将他们杀了。我不明白诸公何以如此畏惧?当初河阴之变,贺兰逢春带着区区两万人,就能挺进洛阳,将朝廷官员数千迁至河阴,尽数屠杀。云灏北归,仅凭陈庆之七千余人,就攻占了洛阳。这样荒唐的事何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诸位就没有反思吗?就是因为你们这些人一味的退避却让,才致国事衰败至此。而今洛阳禁卫军精锐十数万,却被贺兰韬光五千人围着,无计可施。诸位不觉得可笑?如此苟延残喘,又能苟几日?” 云鸷嘲讽笑:“那李将军你有何妙计?” 李苗道:“陛下,贺兰韬光只有五千人。他的兵不多。他们现在聚集在洛阳城下,河桥那是空的,咱们只需要派兵偷袭河桥,断了桥索。这些契胡兵没了退路,必然会乱。到时候再两头夹击,一举将他们歼灭。” 云鸷面带讥笑,微微一哂,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目光中仍有些不屑。 云鸷面带讥笑,微微一哂:“纸上谈兵之徒,陛下还信他吗?这些胡兵,本就是些亡命之辈,打起仗来以一当十。而今太原王一死,他们没了靠山,走投无路,就像一群垂死挣扎的野兽,明知必死,因此越加地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他们现在是能泄愤就泄愤,能拉一个人垫背,就拉一个人垫背。禁卫军本就软弱怯战,就算逼着他们上战场,恐怕拉出去不到一柱香,就吓得纷纷投降了。那才是丢朝廷的脸面。” 第129章 孤注一掷 云郁在朝堂上, 未曾表态。 下了朝后,他单独召见李苗,问他:“云鸷的话, 你怎么看?” 他脸色凝重,语气隐约有些悲观之意了。 李苗说:“云鸷是聪明人。聪明人做事, 只为自己。贺兰韬光, 还有这些契胡兵, 在城外屠戮百姓,跟他们有什么相关呢?死的毕竟不是他们。可陛下是天子,天下百姓, 皆是陛下的子民。如果任由这些人在天子脚下胡作非为, 肆意杀戮,天子却只求自保,视而不见, 关上城门。等到天子脚下的最后一寸土地都化为焦土,百姓化为白骨, 天子还能安然无恙吗?这些人之所以敢这样说, 因为他们有退路。当年明帝和太后母子争权,太后势强, 他们依附太后。后来明帝驾崩,太后千夫所指, 他们转而勾结贺兰逢春。云灏陈庆之入洛,他们投降云灏陈庆之。云灏败相一露, 他们又立刻暗中投靠陛下。皇位三番五次易主, 对他们有什么影响吗?他们的荣华富贵不会受半点损失。他们撺掇陛下不应战,可一但形势不好,他们可以投降, 也可以另立君王,陛下有退路吗?” 李苗直言道:“自古有臣子投降事敌,官爵如故,可谁见天子投降会有好下场?陛下的身后只有悬崖,没有退路。” 云郁怅然道:“照你说,满朝的大臣,尽是无情无义之辈了。” 李苗道:“臣不敢。陛下身边有忠义之臣。” “没有什么不敢。” 他苦笑道:“人情薄如纸,这个道理,朕又岂会不明白。他们现在忠诚,只不过因朕现在尚可支撑。若有朝一日,朕大势已去,刀架在脖子上那刻,又有几个人肯为朕死?恐怕百里无一。古话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人情冷暖,朕有体会。” 李苗道:“是以,陛下得为自己计,为天下百姓计。” “你说,这些将士为何不愿打仗?” 他问李苗,也是自问: “文官三心两意,尚可谅解。可这些将士们,身为军人,无人肯为朝廷上阵杀敌。难道是朕这个皇帝做的太糟糕,不得将士们之心。” “这不是陛下的错,也不是将士们的错。” “那是谁的错。” 李苗道:“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贪生畏死,是人之本能。军人又如何?军人也是人,也是血rou之躯,也有父母妻儿。凭何道理,是军人,就一定要抛头颅洒热血,枉送性命。将士们愿意为国作战,一是因为军令如山,抗命会被杀头,二是杀敌可以立功。一旦侥幸活下来,他们就可以加官进爵。即便是运气不好,死了,也算是有功之人,朝廷也会赡养他们的父母,抚恤他们的妻儿。如此他们才会豁出性命去打仗。可即便是如此,如汉朝那般强大的帝国,如汉武帝那般英明的君主,犹有穷兵黩武之嫌。天子但见史册兵威赫赫,谁见马革裹尸,一将功成万骨枯?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可是在帝王眼里,他们只是蝼蚁罢了。若非迫不得已,别无选择,这世上有谁人会甘愿做蝼蚁,甘愿送死?” “而今朝廷正值四面楚歌,强敌环伺。风雨飘摇之夕,人人心中想的都是如何明哲保身,又有谁肯出头送死。即便他们奋不顾身死了,朝廷连自保都难,又岂有能力抚恤他们的父母妻儿。陛下希望他们打仗,可打仗就是死,如此死了,意义何在?他们暗地里商量好了,要逃一起逃,要降一起降。陛下能将他们怎么样?陛下要拿军令惩罚他们,他们立刻就能投降叛变。他们明知道陛下不能拿他们怎么样,所以不畏军法。以致求全自保者,反能苟且偷生。为国尽忠之人,却死无葬身之地,连父母妻儿也不能顾,反被身边的人讥笑是愚忠。换了陛下,陛下如何选?” 人心这种东西,他又何尝不明白?只是这些残酷的现实,从他人嘴里说出来,还是感觉到了冰凉,心仿佛沉入了幽深黑暗的涧底。 什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什么君令如山,一言九鼎,都是为君者自欺欺人的东西罢了。越是乱世,越是人心凉薄。各人自扫门前雪,没什么想不通的,他要接受这个事实。 “朕明白你的意思。” 他语气温和道:“朕不会让他们白死。” 云郁传令下去,召集所有禁卫军,统一到阊阖门下列阵。 站在高台上,他看清楚了。将士们,一个个垂头丧气,满脸怨尤,低着头默不作声。他们在逃避。 他们知道要打仗了,皇帝是来点兵的。城下摞着厚厚的一摞兵集簿子,好像阎王的生死簿。他们生怕被抽中。 他们心中充满怨怒,为什么总是有杀不完的敌人,打不完的仗。他们只想拿点军饷,混口饭吃,跟家里老婆孩子,过点安生日子。这些皇帝诸侯,杀来杀去,跟他们何干?来来回回,不过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没几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