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风雨折枝,却拿飘摇弱萍莫可奈何
李盛拓问:“你与他们有何恩怨?需我让人彻查到底?”他有疑虑,压着面上不显。 李斯季沉沉看他,将他的疑念更压下来,对梁沁的打量端祥尽掩进眸眼深邃里。 梁沁就怕太医、天师老道们跟法海似,有匡天道的莫名执拗,非拉她祭天以昭正邪不两立,这事又不能跟李盛拓明讲,她半真半假推给太后皇帝,“上回在太后那惹上的。” 她疑问:“那甚太医、就咱们王府的刘太医?怎的与皇上遣来的天师一伙了?” 王清凌压低声回:“刘太医本是大夫人放宫里的耳目,据说早年曾上龙虎山习符术,是龙虎山不挂名弟子。” “这伙天师确是龙虎山张真人座下。”李盛拓道。 梁沁暗叹这隐患雷若牵扯上大夫人就不太妙,绝对能炸得她外焦里嫩。 进弱院路上,李斯季讪讪解释:“早前曾说我不回京城,你去哪我去哪,这番还是得回京城,一来护送娘亲,二是娘亲让我帮帮李斯柏那厮。” 她去哪他也去哪,这句话应是温泉yin欢时说的?她没当回事,他倒为此正色解释。 这小狼崽太真了…… 可惜你跟不过去啊。 细想,感情上这兄弟仨都极纯良。纯良一词,从脑子里冒出来,感觉怪怪,像在哪听过?刮锅底滋滋电流声猛地凭空响起,她急晃脑袋,赶走耳鸣。 “怎的了?”李斯季急急关慰,“可需传太医?可是有了?” 她:…… 一打刹,微弱苗头又跑了。 天已微亮,三夫人特地早起拽着她聊天,叨叨回京的喜悦,也不免心生感慨:“本与二夫人约好年底再上万佛禅寺还愿,际遇编排全不由人……” 她突然省觉,三夫人对早逝夫君毫无情份,早前小鹤儿跟她说的甚幺子又称弱子故此处名弱院应该不对; 姻缘被狙、陪嫁丫环被毒残、本认了命,又携子随嫡长子茫然离乡;应是寄托人生如弱萍、万事不能自主感慨? 她望向窗外,她喜欢青柏苑的书房、碧纱橱,也喜欢此处西厢小院的葡萄架子,初初出手,葡萄架下逼缝浇甜饮子诱兄弟俩舔,恍若上一瞬的事。 转回头,她假装若无其事问起这颇独特院名缘起,多话三夫人兴许会说起嫡长子赐这院子缘由和大夫人间过往的龃龉?她直接问显得有撩旧账挑拨离间之嫌。 三夫人看她,怔然出神。——那年,一路风尘仆仆、狼狈奔波至此。 她慈爱轻抚历经劫难小少年尚瘦削肩头,【微弱举手之劳,太子妃殿下既介怀,重新指一处便是。】 小少年摇头,坚持:【此处方位最益夫人与老三,于母妃并无益处,夫人起个名儿吧。】 她收下少年仍具皇储上位的强势馈蹭,【弱院吧,举手弱烛,小殿下莫放心上。】 【好!好名字。末子亦称弱子,人生飘飘亦如弱萍,风雨折枝,却拿飘摇弱萍莫可奈何,雨过,满塘绿意盎然生机昂满;夫人,我定保你与老三一世顺畅,重回京城,从龙诰命封爵富贵。】 眼前又现听这话时弱院门口负手挺拔小少年身影,身板瘦削、苍白小脸俊致,眼神坚定澄澈,绛红东珠抹额更衬出绝伦矜贵,气韵碎美若残玉若萍面晨露。 梁沁轻呼:“三夫人?” “啊!”她回过神来,“人们也不算牵强附会,两者寓意皆有,确实也有人生如弱萍感慨,但,”她重复小少年的话,“风雨折枝,却拿飘摇弱萍莫可奈何,雨过,满塘绿意盎然。”另一层意思,到底没法说。 梁沁可着劲点头,拿这话激励自己,倒霉催的穿越天选之女老司机,别倒在回归黎明黑暗前。 虽于礼不合,但与其交好,她压低声量安慰道:“待大公子问鼎九五,万事便皆能自主了。” 三夫人脸色一顿,怔忪看她,几番唇瓣启合,欲言又止,终转了话题,“回京城,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光府衙大街便有数不清百年糕点老商号呐”。 拽着她衣袖,说的真诚,然那份喜悦终究淡了。 她暗奇,一时拿捏不好技巧探问。 洽李斯季在门口探头探脑要接走自个儿的启蒙姑姑,小鹤儿进来禀报:大夫人传话启程在即,各院拾掇妥当候令,又说:“应是大公子回府便欲启程的。” “瞧我一直拉你说话,快快补觉去,路上翻山过岭的可睡不好觉,你眼眶都红了。”三夫人撇了他们急急忙活去。 眼眶红那是给你儿子cao哭的,她腹诽。 小鹤儿不舍地与她道别,家有老娘,不远行。 她拉他到一边,将北门小院里头早前他们赐她的一应缎子成衣、上好茶叶贡菊,全赠与他拿回去孝敬老娘,又拿出银子让他帮忙买俩全新夜壶、精美点心干粮放她马车上。 她低声教他:全新夜壶洗净,用钢刀刮壶面、壶盖作旧,点心用五层油纸包好放里头,路上她欲一人尽情独享。 点心放夜壶里?小鹤儿惊奇,全新也不行啊,晦气。 古人不晓得了吧,千年后,糖瓷夜壶、痰壶在工艺品网以美元为单位出售,价格昂贵,小姿名媛们拿来插花、插筷子、装提拉米苏嘿嘿嘿。再说,晦气哪有保命重要。 李斯季问她可拾掇了么?他跟娘亲要了堆全新衣裙、中衣亵裤小衣与她,让丫环洗净晒着呢,少倾便收到马车上。 这番所谓冷战撤出,倒似教他成长体贴多,至少他得比李盛拓更有用,全方位不单鸡儿有用。 梁沁脑子灵光一闪,雀跃窜唆李斯季,“去弄些吃食,青州小王府最后一夜,上青柏苑烤鸡烤rou喝酒!将地窖里的酒喝光!” 篝火点起、大少年们吃喝尽兴再走,自己为自己践行、预祝起事马到功成。 李斯季星眸灿亮,食指刮她小鼻头,“行!” “阿斌行过伍,擅起灶。我去找他。”大长腿跨出门槛,又转过头看她:“除了喝酒,吃rou,也可以边干点别的吧?” 她艳眸轻眨、绯媚小舌尖轻舔唇峰:当然、是呀、为什么不呢?要不然呢…… 咻地一声,已不见李斯季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