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活够了，怎么死

    他又回到了小时候。

    第三次诺亚编造了神谕，将公主带回了神殿，或许终生侍奉神明可以让她逃离诅咒般的厄运。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样做，若是神的旨意他应该是顺从，而不是背离命运指定的道路。

    诺亚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低头看向默默祈祷的少女。

    “圣子殿下，怎么了？”

    “无事，你做得很好。”诺亚笑着摸了摸少女的头，在神庭长大的二殿下并不跋扈，甚至乖顺到可爱。被夸奖后她有些开心，抿唇蹭了蹭他的手心。

    可依旧没能规避掉原来的轨迹。在某一次皇庭来访时，她遇见了平民骑士长，犬族兽人忠诚开朗，几乎短时间就让她沉浸其中。虽然诺亚三令五申教廷禁止情爱等低劣感情，但看少女只是单纯觉得交到了新的朋友，就也任她去了。

    就在两人约定回到都城再出游时，骑士长却突然杳无音讯，就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少女担心得茶饭不思，诺亚也只能给她配了个通讯水晶，放她回了都城。

    “我到大皇子这里了，先关一下通讯。”

    “嗯。”诺亚坐在密室书桌前，手指叩了叩桌面。她似乎在与新上任的国王交涉，具体内容是什么不得而知。过了一会儿通讯恢复，她小声开口：“国王说带我去见他，但总感觉哪里不对。”

    “把通讯一直打开，不要关掉。”他皱起眉，有种不祥的预感。只听见那边传来脚步声，还带有回音，应该是在地底某个洞xue。

    “好阴暗，为什么要在这里见面？”

    “因为犯了错的宠物要接受惩罚。”

    脚步声停下，他听见那边传来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伴随着她不可置信的惊呼，背景音全是湿漉漉的水声，黏腻的抽插声，还有止不住的喘息和yin叫。

    “meimei，这就是骑士长大人，还想带他回去吗？”

    “不！为什么……你…”

    音频到这里断开，最后一句是国王对着通讯水晶说的：“现在你怎么护她，你连自己都快护不住了。”

    诺亚瞬间站起身，抓过一旁的外袍又扔掉，换了件黑色长袍，走进地上画的法阵中，周围景色一变就到了二殿下面前。这是一处阴暗的地底牢房，而对面笼子里关着的则是被各种性器贯穿，胸前有白色乳汁留下的犬族兽人，狼狈的样子任谁也不会觉得是那位开朗正直的骑士长。

    “当真来了。”国王抬眼看向这位高岭之花，“要救他？”

    少女脸上满是仇恨，这一点让国王更加愉悦了：“可以，让圣子来替他就放了这条狗。”

    “做梦！你真恶心。”

    “不愿意？”他又施法，加快了魔法道具的进出速度，骑士长叫得越来越大声，又痛苦又像是爽到了。少女似乎被这一幕折磨到崩溃，手里堆起光元素向国王心口一抓，刚以为自己得手了，“咔嚓”一声，纤细的腕子被折断。

    “弑君可是重罪，meimei。”他捂住出了些血的胸口，吩咐到：“把她关进牢里。”

    诺亚把少女挡在身后，国王饶有兴趣地开口：“想保下她？这是教廷的意思，还是圣子的意思。”

    “她是教廷的人。”诺亚假笑不出来了，他绷住嘴唇：“也是出于我个人意愿。”

    “再一再二，可不能再三。”国王摇了摇手指：“走吧，没有下次了。”

    回到书房后，少女在诺亚身后一言不发。

    “我要杀了他。”少女攥着衣角，眼里隐约闪着泪花，多余的水分却被怒火燃烧殆尽。诺亚回过头，看见少女的表情，才发现即使在不同地方，背负着不同信仰，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眼前衣着整齐的少女同上一世那个笼子里衣衫褴褛的身影重合，诺亚明白，自己阻止不了她。

    “可以。”他妥协了：“但我不能让整个神庭陪你冒险，你走吧。”

    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少女脱下了陪伴她十余年的教廷长袍，向此处深深一拜，离开了光明神殿。

    接下来是……

    诺亚坐在宿舍书房里，揉了揉额角，又陷入回忆之中。

    二殿下当然救不了她的狗朋友，甚至还搭上了她自己。当行刑的前一晚，他冒险去见了二殿下。

    “圣子殿下，请您帮我向神发问。”

    “当真是我错了吗？”

    还未等诺亚开口，剑光闪过，少女头颅出迸出鲜血，随着重物落地声，她失去了生机。国王身影从暗处显现：“你果然来了。”

    “这是第三次了。铲除神庭的把柄可是你自己送到我手里的。”

    “……”

    诺亚手指抽了一下，转而笑了起来。他服了个软：“陛下想招我入闱怕是不行，神权也不能毁在我手上。”

    “但可以送您一条预言。”

    国王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

    他强忍恶心凑到国王耳边，原本还游刃有余的一国之君面色逐渐变得难看：“当真？”

    “陛下也可以不信。”

    他又是一拜：“我愿赎罪，只身御敌。”

    见好就收，国王满意地离开了。诺亚在原地停下来，走了过去，也不顾地上肮脏，抱起二殿下的头颅，亲了亲她的额头。

    “不要急，很快就会再见了。”

    ——————————

    熟悉的场景，诺亚被困于轮回之中，这是第四次回到这个世界了。

    命运真的不可违背吗？他这次故意隐去身形，像第一世般与皇室那位二公主形同陌路，不同的是向来刀刃只对准深渊魔族的圣子大人，手上第一次沾染了同胞的鲜血。

    先是忘恩负义的粉毛魅魔，再是斯文败类精灵学者，最后是蠢笨下贱的犬族兽人，只要他想，就是完美犯罪。诺亚脸上不小心沾上血迹，他嫌弃地甩了甩指缝间的鲜红，面前死不瞑目的骑士长脸上还混杂着惊恐与疑惑。

    他扔下侵蚀咒，死后还未僵硬的尸体便碎化成粉末，随风散开了。

    但她还是逃不过。魔王如期开战，就当诺亚以为这次会有变化时，皇庭突然传来一阵sao乱，接着传来丧乐。

    国王私藏的情人竟是魔王军，那只未成年的八眼毒蛛甚至无法好好化形，却胆大到刺杀国王，好在未遂，便宰了手无寸铁的二殿下。

    他开始有些厌烦，甚至开始思考，为什么国王总是会换不同的男人，干脆让魔王灭了这个世界算了。

    但国王找上门来，请求与他合作击溃魔王军。诺亚当即想拒绝，却发现自己开不了口。国王见圣子没有回答，而是抬头看向天空，沉默了一阵，又将光耀般的苍蓝双眸转向他，叹了口气。

    “天命难违。”

    ——————————

    就像第三世国王说的，他救不了任何人，甚至救不了他自己。诺亚开始怀疑，这个世界的存在究竟是为了什么。如果一切都会回归正途，那他做什么都是没关系的对吧？

    当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再也无法蒙住自己的眼睛。诺亚开始处处与皇庭作对，就连神父也不明白为何圣子突然发疯，在又一次忤逆皇权后，国王终是忍不住冷笑了两声。

    “好，好！圣子当真以为有了光明神庇护便无法无天了？”

    “压下去，按不尊皇族禁闭。”

    “是。”他听见熟悉的声音，少女一脸严肃，穿着稽查队的铠甲，腰间别着刀，将他双手一捆，扔去了地牢。

    在如此肮脏的地方，他依旧端着自己那副圣洁且不可触及的模样。即使双手被吊起，稽查队的鞭子甩到他身上，原本干净洁白的长袍被血浸湿，诺亚依旧像堕落的神使般。

    好像光都格外眷顾他。公主不明白，她停下手中的鞭子，不忍地抿唇：“为什么？”

    “怎么了？”

    “你只要服个软，皇家也没有到要与神庭撕破脸的程度。”

    铂金色的长发如绸缎般流淌而下，诺亚笑了起来：“我只是想试试，命运是否当真如此。”

    “神经病。”她嘟囔了一句，又恶狠狠地打了他一鞭：“笑得真恶心。”

    所有人都没能预料到魔王突如其来的进犯，皇室已经有些支撑不住前线，神庭又缺少了圣子这一强大战力，再加上人类内部派系斗争，很快魔王就打到了都城，眼看就要胜利了，地牢突然迎来一位稀客。

    “你一定有办法的。”国王已不像刚上任时那样意气风发，长时间的溃败让他显得格外憔悴。

    “我没有办法。”诺亚感觉自己的生命力在不停流失，他抬起头，勾起嘴角：“这都是命运的指引。”

    “不过魔王也是男的，国王陛下您知道我在说什么。”

    面前的人沉默了，像是气急了说不出话，只是呼吸变得沉重。过了一会，他突然开口，还带着笑意：“可怜我的好meimei，好容易当上稽查队长，第一天就死在了前线。”诺亚被困住的手动了动，他突然有些厌烦：“这一切都是命运的指引。”

    国王见他油盐不进，气恼地离开了牢房。

    最后究竟怎么样了呢？诺亚想了想，好像是因为爱最后实现了种族和平，开创新纪元，皇权也彻底吞并了神权，没有人知道死在前线的稽查队长和牢房里的圣子殿下。

    当这一世再次活过来时，他第一反应就是试图自我了结，然而被周围神侍惊恐地拦了下来。诺亚无所谓，虽然多浪费十多年完成一个轮回，对他来说，不过是完成了又一个以大皇子为主角的爱情故事而已。他活过来了，却依旧死在这个故事里。

    就当又一次在神庭密室中查看信件时，拿纸的手指突然抖动起来。诺亚自己都没发现，他收起了笑容，眼眸瞪大，发现新事物的好奇心让他丢下假面，从泥塑的神像变成了人。

    他派人去寻的八眼毒蛛早在幼年期便被二殿下带到宫殿作为伴读。除此之外她还提拔出身平民的犬族兽人进入骑士团，令学者塔的精灵大学者屈尊为她单独授课。

    此时诺亚还半信半疑，直到昼盛节那次宴会，他第六次遇见你，当你眼神里彻底映出他的身影，诺亚突然露出了一个发自真心的微笑。

    这次故事的主角终于不是那个恶心的大皇子，而是你。他单膝跪下：“遵命，二殿下。”

    就在你撂下一句“再次欢迎你，我的新室友。”，便仓皇而逃之时，诺亚心里莫名柔软了起来。

    我不是你的新室友，而是你苏醒的同伴。这世界上只有我懂，所以也只有我能陪你走完这辈子。

    “我什么都知道。”昏暗的书房里，诺亚把厚重的帝国史抱在胸前，魔怔似的重复低语，在昏暗的空间里不断回响着他的呓语。

    “我都知道。”

    “二殿下，只有我能陪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