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5 澹台烬知晓叶夕雾不是叶夕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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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通体漆黑的小蛇盘踞在陶瓷罐子里头,昂着脑袋嘶嘶吐出艳红的蛇信,似乎是对眼前人说着什么。 “竟是这样。” 澹台烬自言自语的一声过后,忽然之间廿白羽便眼见陛下的神色变了个样子,有些惊疑不定又迅速归于平静,但那种平静似乎不是真正的平静,而是压抑着什么的平静海面。 “陛下,它都说了些什么?”廿白羽只能与鸟兽交流,不是什么动物都能聊上两句的,比如这条小黑蛇,他就没听懂它在说些什么,居然让澹台烬面色都变了。 只知道二小姐独自去见了萧凛这个消息被手底下的月影卫报上来后,陛下便让他把小黑蛇放进了大牢里头,偷听叶夕雾与萧凛到底说了些什么。 澹台烬倚靠在王座扶手上揉了揉眉头,似乎仍被方才得知的消息困扰着,只说,“叶夕雾要把萧凛从大牢之中救出来,助他回归盛军残部。” “二小姐为什么要这么做?” 廿白羽惊讶,他是真不理解叶夕雾的动机,她不是陛下的人吗?为什么要去救陛下的敌人?这无疑是里通外敌,是背叛澹台烬的举动。 “孤怎么知道?”他口气不佳,吓得廿白羽也不敢再问了。只能祈祷二小姐不要真的触怒了陛下,否则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澹台烬这般说着,却难免胡思乱想了些。难道叶夕雾仍旧对萧凛旧情难忘,所以才想要放他走?可他又回想起了萧凛猜测叶夕雾身份的那一刻,她竟然没有反驳。 自叶府的那日开始起,叶夕雾身上发生的每一丝变化似乎都有了解释,她为何会好心照顾发烧生病的他,为何会送他厚冬衣,为何会了解魇之花,为何会忽然变得聪明了些,为何会画符,为何会对他舍身相救……这些都不是从前的那个叶夕雾会做出的事情,她刁蛮跋扈,不学无术,而如今的叶夕雾却截然相反,只因为这个叶夕雾不是从前的叶夕雾。 从前压下去的疑惑之事再度一件件浮上心头。他似乎抓到了一点面具之后这个叶夕雾的尾巴。最反常的是她一定要保下他的性命,分明知晓了他在宣城王府的血鸦事件中存在异常表现却仍旧帮他在叶清宇面前遮掩…… 可除了这些异常以外,这个叶夕雾的到来改变了他的处境,也改变了他本身。因为她,他感受到了被在乎;因为她,他生出了情丝;因为她,他学会了喜欢和爱。 他对她的了解还是不够,如今像是一切都要推翻重来,不是基于以往的叶夕雾之上去了解,而是基于另一个人——一个不知从何处来,心中到底藏着何种秘密的人,去了解。 他看不清楚迷雾之下的面容,这个他爱的叶夕雾到底是谁,又为何要这么做? …… 晚上叶夕雾自宫外的叶府用过饭后回到宫中,下意识向着澹台烬的书房走去,这个时辰他应该还待在书房里头吧。但她忽然站住了步子,最终不去书房而是先行回了寝殿。 决定相救萧凛后她暂时也无颜见到澹台烬了,走在回寝殿的路上,她在心中盘算着从萧凛那里问来的联系庞宜之的方法,一个营救萧凛的计划渐渐成形。冷静思考之余,叶夕雾也会叹口气,本来只想着与澹台烬平静地度过剩下的时间,为什么就这么难? 当她救出萧凛那日,澹台烬会用怎么样的目光看她?也曾想过向澹台烬求求情放过萧凛这种办法,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万事不可能两全其美,整件事里头根本就不是简简单单地澹台烬想放过萧凛就能放过的,他是一国之君,放走萧凛这种极具威胁国家稳定隐患的敌人本身就是不可能的,能够将他困在牢中不要他的性命已经是仁慈之举,还要替他想到除了性命以外的方方面面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何况,她也没有这个身份立场,亦是无法要求澹台烬这么做。为今之计只有先斩后奏,届时她回来亲自向澹台烬请罪。 这般想着叶夕雾踏进寝殿,不经意间地一抬眸,澹台烬正倚靠在案几上持着书卷,晃动的烛光跳跃在他的眉眼间,整个面部便一半落在了光里,另一半潜藏在暗影底下。 本该在书房里的人今夜居然早早便提前回来了,这十分令人意外,尤其是刚刚盘算着背地里救萧凛的计划压根不敢见澹台烬,现在骤然见到人了不免心虚,她走到桌边拿起杯子倒茶水,在喝茶的间隙里迅速调整了下心情问澹台烬。 “今天怎么这么早便回来了,事情都处理完了?” “嗯,我想回来和你待在一起。”澹台烬抬起眉眼捕捉她的身影,烛光映亮了面庞,那些暗影便悄然从面孔上褪去,他朝着叶夕雾一招手,唤她过来。 叶夕雾不觉有异走上前去,转瞬便落入了他的怀抱里,她小小惊呼了一声,不自觉地揽上他的肩头,反应过来眸光带上了一丝嗔怒,眼神里颇有娇媚的风情,这是只有澹台烬才能享受到的待遇,谁叫他是她夫君呢。 轻斥了声,“呆瓜,吓我做什么?” 澹台烬不答,从容颠了颠怀中人,找到个合适的坐姿将人放在双膝上,手指搭在叶夕雾腰间,他用意味不明的口气问,“下午身边都没见你的影子,你去哪里了?” “我下午都在叶府啊,我们婚事将近,所以祖母拉着我说了一堆的体己话。你想我了?哎呀,其实我也想你,中午的甜汤很好喝,你真是细心,知道我起来就会肚子饿。”叶夕雾轻巧地扯了个谎,她向来在澹台烬面前最是自在的,调整心情后便好了许多。 在他面颊上印上一吻,就当赔罪了,“你看,我这不是一从叶府脱身就立马赶回来了吗?” 她却不知道澹台烬对她的动向一清二楚,闻言面上却没有舒心笑意,转而说起了别的事,“叶夕雾,你昨晚睡不着是因为心里有什么事吗?” 自然地将脑袋贴上他的肩膀,叶夕雾沉默了下,她诚实道,“我想到了萧凛所以才睡不着。呆瓜,你别误会啊,我对他不是对你的那种喜欢,我只是有些同情他。” “他为了国家守节宁死不愿投降,我却自以为是他会投降,然后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以为能有个皆大欢喜的结局,没想到是我天真了。”话罢她叹息一声,抱紧了澹台烬,感叹世事的无常。 “原来是这样。”澹台烬捧起她的脸颊,“叶夕雾,你管不到他的想法,从前我就说过人都是无法改变他人的想法的,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有些事情只能靠他们自己想通,想不通就没办法了。” “我知道,澹台烬,我只是有些难受罢了。”她哑声道。想到萧凛,想到你我之间的结局,我的心总是会痛苦。 “你啊……”澹台烬无奈道,这个叶夕雾有着不同于“叶夕雾”的柔软底色,富有同情心,怪不得当初对他与叶冰裳的态度突然转好。他吻上她的唇瓣,叶夕雾便也加深这个吻。 半晌后他终于问出口,带着试探性地又似乎显得只是随口一问,“你还有没有别的什么话要对我说?” “你这么一问我想起来了。” 听她这么说话澹台烬挑眉,“哦?” “祖母让我来向你求求情,说是想去掖庭看看叶冰裳,带一点东西慰问慰问她。”叶夕雾看他的脸色,试探性地问了句,“你同意吗?” 被叶夕雾用这种眼光看着,他能不同意吗?澹台烬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叶老夫人真懂得找人求情,你都说出口了我能不同意吗?” “澹台烬,你真好。”叶夕雾笑嘻嘻地再度献上一吻。 既然我都这么好了,你为什么就不能放弃萧凛,为什么还是要选择让我伤心?澹台烬知道叶夕雾是不可能放弃营救萧凛了,遂无奈了一下,暂时拿她没办法。 抱着叶夕雾去镜子前,叶夕雾给他卸下发冠,他便帮她拆了发髻配饰,然后相携着褪去外袍挂在木桁上,两人各自帮助对方弄好了一切入睡前的准备,叶夕雾自发挂到澹台烬身上,就这么倒在了床榻上。 澹台烬想要解开她的寝袍,叶夕雾一番撩拨黏人了却不想认账,这时候怂了赶紧躲到被子底下,“我下边儿还难受呢,今天不行。” “那哪天可以啊?叶夕雾。” “改天。反正今晚不行,我要睡了,好困。”她打了哈欠,耍赖着闭上眼睛。 澹台烬便挠她痒痒,一番玩闹过后也耗去了些精力,他总算肯放过她,终于抱着人入睡。 …… 掖庭。叶冰裳自进入到这里以来便失去人身自由,成为了一个身份低微的奴仆,每天还要跟着其他人一同上工干活,内心对澹台烬与叶夕雾二人恨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认为自己如今的一切都是拜他们所赐。 “谁是叶冰裳?” 正在洗衣干活着,突然听得管事进来叫喊,叶冰裳抬起头,“是我。” “你家里人来了,随我来一下。” 奇怪之下叶冰裳跟随他出去,没想到家里来人竟是老夫人,她忙上前行礼,“祖母。” “冰裳,让你受苦了。”老夫人拄着拐杖上前。 “祖母,您怎么来看我了?” “我去找了夕雾,她在澹台陛下那里,很是说得上话,我这才能过来看你。”老夫人叹了口气,“你的事家里人都已经听说了,犯了错就得受罚,天经地义,但血浓于水,你是我们的家人啊,我们不会抛弃你的,你放心。” 如今沦落到了掖庭,自然是有什么就要抓住什么,闻言她便道,“祖母,其实,我当年不应该一时贪心占有情丝,在掖庭的这几日,我算是想明白了。”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老夫人欣慰,“好了,不说这些了,来,你看。这些食物衣物你拿着。” 她谢过老夫人,“多谢祖母。” “还有,我险些忘了,来,拿着,这是护手香膏,是夕雾嘱咐我让我给你带来的。她说景国天寒,澹台烬呢就让宫里的太医们精心调制的,专治手疮,这个东西在别处可是买不到的,她特地匀出来了一些,让我给你带来,你要记得每日多擦几次。” 最后老夫人念叨着叹道,“夕雾这孩子,心里头还是记挂着你这个jiejie的。” 春桃也在一旁小声附和,“是啊,要不怎么都说我们小姐心好。” 不过她们这些赞扬叶夕雾的话反而弄出了反效果,叶冰裳只会对她更恨,连带着恨上了这特意前来关心她的老夫人。其实她本就对叶家心存不满,内心早已失衡。来这装好人了,假惺惺送上一点东西就是把她当做一家人了?她把香膏攥在手里,谁要这种匀出来的东西,她本来是可以想要就要的。 “宫门就要下钥了,我们也该回去了。”老夫人不知道她都在想什么,和春桃就要离开。 “祖母,我才想起来,过几日就是我生母的忌辰,冰裳虽然不孝,但还是想回家替她祭拜。”她心念一动,试探着道,“您能不能和二妹说说看,让她在陛下那里替我说几句,求求情。” 春桃小声嘀咕,“求情这种事,我们小姐又不是万能的。” 她面色一紧,赶紧向老夫人再度认错,要想出去只有抓住这根救命稻草,“祖母,我是真的知道错了。” 她再三哀求,老夫人终于松了口,“冰裳,祭拜的事我会跟夕雾说的,试着去求求情。” “多谢祖母。”笑着对老夫人道了谢,望着老夫人等人离开的背影,她的眼神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