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别

    对质之后，元和与太子煜在勤政殿书室独对。

    太子煜道：“我此生不幸，父子仇雠，妻儿俱亡，沉沦幽狱近三十载。今剩得残躯一副，而又多病，大去之期可以屈指计。之所以公示皇考手诏，非是对帝位有非分之图，只希望陛下答应我一个请求。”

    元和扬眉，“什么请求？”

    “阿芾的父亲嵇炜，是我的表弟。他夫妇死于非命，纯是受我牵累；阿芾身系掖庭六载，亦是我的罪过。看到她受苦、不快乐，我真是心如刀割。若陛下肯予她自由，我愿出承诺书，永久放弃帝位继承权，永远效忠陛下。”

    元和听了勃然变色，“你觉得我不够爱阿芾，会愿意用她来换取帝位稳固？”

    太子煜道：“陛下爱阿芾是事实，不可否认。只是您爱她到什么地步呢？是罔顾她心意的占有，还是为了成全她，甘愿抑制自己的欲望？”

    元和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无言以对。

    “三度流产，恢复得一次比一次慢，可见她的身体已蒙受重创。陛下继续宠爱她，可能会要了她的命。”

    元和恨道：“我知道她排斥我的孩子。”

    “明知她排斥，还要强加给她。她宁死也不要，您就宁愿她死。拿她的性命赌气，这是爱么？”

    元和起身，在屋室内踱来踱去，末了问：“就算放她出宫去，到佛剎、道观修行，冷冷清清，无人照顾，就一定好么？”

    太子煜冷笑，“我请陛下予她自由，不是把她关进佛剎、道观，去给你守活寡。”

    元和亦冷笑，“我便是放手，又有哪个男子敢娶她？”

    太子煜却道：“你怎知没有？”见元和有动摇之意，又劝说：“当年皇考明知我嬢嬢对他无意，仍凭仗皇权强娶，婚后又百般猜疑、折磨她，两个人总也不能偕心，终成怨偶，更生下我到世上受苦。与其重复这样的悲剧，不如趁着阿芾对你还有几分兄妹之情，及早放手，便不能得到她的爱，至少可以收获她的感激。”

    元和犹豫了五天，夜不能寐。第六日驾临迎霞院时，苍白疲倦，双目布满血丝。

    嵇芾不明所以然，倚在病榻上，怀抱一只布老虎玩偶，小犬一样不安地望着他。她生病养息期间，元和最是温柔，极少对她发脾气。难道又有人离间？

    元和摸摸她的脸，“阿芾，宣德亲王有意收你为养女，带你出宫去。你可愿意？”

    宣德亲王是太子煜新获的封爵。

    嵇芾震惊，观察了他半晌，谨慎地答对：“我听四哥的吩咐。”

    元和便知她想离开，心下惨然，继续道：“我封你作沐恩县主，再赐你一处汤沐邑。以后你和惠怡、惠文一样，都是我的meimei。若遇到困难，有人欺负，只管告诉我，四哥必为你做主。”

    嵇芾目中泛起泪花。

    元和搂住她，“最后，再让四哥亲亲你，好么？”不待她点头，便含住她的唇珠吮吻，缠绵臻至。

    嵇芾以为他会有更进一步的要求，但他吻罢，只说了一句“出宫后，不要忘记四哥”，便起身离去。嵇芾反而觉得过意不去，觉得辜负了这个男人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