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要弑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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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在林毓瑶得知这个消息并给廖金打了好几个电话却无人接听时,她以为廖金会崩溃到无法自已。 廖金不是个开朗圆滑的人,尽管他总是在笑,但其实没人看他时,他都面无表情甚至看起来有些冷淡。他总是游离在人群之外,也从不刻意的去融入人群,用孤独把自己划在在一个圈子里,并自得其乐。 林毓瑶以为朱润瑄的死对他来说是很大的打击,但他表现出来的只是饥饿,还有比平时更不加掩饰的沉默。 他们坐在一起,跟演哑剧似的吃了一顿饭。廖金不开口,林毓瑶也不会主动去提。对于朱润瑄的死,她并没有什么鲜明的情绪,可以说她冷血,高层的腌臜事太多,如果要为每一件事都愤怒一下,那她迟早要因为爆血管而英年早逝。 而且,她直到今天下午才知道此事。 她不混娱乐圈,她哥说好听点是开娱乐公司的,但这几年因为反复的病情早就退居幕后,而在她哥被送去精神病院的那两年,林瑜飞接过那家因为两位高层的离职而风雨飘摇的娱乐公司,揽过来了更多的话语权。 公司还是姓林,但是谁的已经说不清了。 朱润瑄的事情在昨晚就在圈子里传开来,一个小演员被玩死了,多大点事儿,随随便便就能遮掩过去。是的,小演员,在传闻中朱润瑄甚至都没有名字。在今天下午之前,得知消息的民众都在为因“抑郁”过世的朱润瑄而难过、惋惜,不管真心或者假意。 直到韦明--朱润瑄的经纪人,他的手下有不少明星艺人--突然开直播爆料真相,竟然把事情都抖落出来了。于是,在一切如同海啸般席卷全网时,林毓瑶终于得到了这个迟来的消息。 事情的发展脉络透着说不出的古怪,韦明完全不是什么转世的乐山大佛,即便是,也不会冒着结束自己职业生涯的风险而实名曝光一切,他整个人就像失了智般把这些年做的恶事吐露出来,且绝不忏悔:“他死的活该,如果他懂事点,就该知道吴哥不是他能得罪的!” 他扭曲的声音通过电子设备传出来的时候有些失真,还带着磕磕绊绊的杂音。 韦明的话如同一粒投入沸水的石子,在互联网掀起了一阵巨大的海啸。丑恶与肮脏,是人们最爱看的戏码,他们在网络中声嘶力竭的呼喊着真相,又在巨浪滚来时,被拍至岸边嗬嗬喘气。 皇权其实从未消失,它只是换了件衣袍,以另一种方式登基。 很快,各种热搜爬上了榜单,一些人呼喊着戏子误国,不如关心国家大事;另一些人则喊着给逝者一个真相,在双方的拉锯之下,官方只需要短暂的闭嘴,就能换来永久的太平。 这是老套但管用的做法,如同金字塔里的木乃伊,千年不朽,永传于世。 现实世界风平浪静,网络世界硝烟弥漫,但这跟林毓瑶没有关系,她坚定的认为。她在廖金吃完饭后,终于开口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去我那住吧。” 沉默。 回她的是廖金的沉默。 他垂着脑袋,整张脸都埋在灯光的阴影之下,林毓瑶看不清他的表情。确实,在这种时候为此开心显得过于冷血,但全然没有表情还是令她稍稍感到心慌。 也许她会被廖金拒绝。这个认知让她有些烦躁,她看着廖金,在压抑着她的暴怒。 然而,她越是生气,脸上的笑容越是温柔。她如同一个极有耐心的温柔大jiejie,用鼓励的目光看着廖金。 廖金没有看她,但是说:“好。” 他仍然低着头,可林毓瑶还是看见了乌云滴落的雨点。 起先是小雨,一滴一滴吝啬的往下落,后来小雨连城一片,串成珠链,坠在餐盒上滴滴落落的响。 那是林毓瑶第一次见到他哭。 是的,哪怕是在床上,哪怕林毓瑶干的很深、很用力,他都没有哭过。 他的眼泪如同一把钥匙,久违的打开了林毓瑶记忆里被深埋的匣子。 她哭得最无助、最愤怒的那日,就是看到她哥被折磨到病骨支离的模样。178的个子,瘦到只有70斤,薄薄的皮rou覆盖在突出尖锐的骨头之上,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骷髅。 她哭到说不出话,几乎下一刻就会昏死过去。她从没这么恨过自己的父母,但更痛恨无能的自己。如果她当时可以再厉害一点,再厉害一点,就能带着她哥从这个压抑、变态的家中逃出来。 但她没有。 从那之后,温柔、懂事的林毓瑶,被她自己杀死了。 林毓瑶静静的坐在廖金的对面,看着他无声的完成一场与泪水有关的告别。他很快就哭完了,擦了擦眼泪,露出一个灿烂中稍有些腼腆的笑:“林小姐,我可以现在收拾东西吗?” “你可以先跟我回去。”林毓瑶说,“我那里什么都有。现在太晚了,我明天叫家政过来收拾,好吗?” 廖金点点头:“好,我给韦哥打个电话。” 他拿出手机,打了几个电话,对方都没有接。他皱了皱眉,自言自语道:“怎么不接电话呢?” 林毓瑶大概知道对方为什么不接电话,便接过话茬:“他现在可能有些自顾不暇,可能你之后要换个经纪人了。” 廖金说:“哦。”反应很平淡,甚至没有问为什么。不过他最后说:“我还是给他发个消息吧。” 他点开韦明的界面,很干脆的把他删掉了。 在朱润瑄的事情发酵两天后,吴思敬惨死在家中。 狗仔们如同闻到骨头味的野狗,一窝蜂的跑到吴思敬的别墅区蹲守,希望能拍到最新照片,拿到更多的流量。 然而,官方亲自下场封锁了消息,没有让这件事大面积泄露,造成恐慌。 因为吴思敬死的太过惨烈。 他浑身赤裸,肛门像是被什么东西过度使用过一般,完全裂开了,连里面的肠子都漏了出来。他的内脏、骨头完全碎了,只剩整张皮薄薄的覆盖在上面。他死前睁大了眼睛,面目扭曲,好像见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 警察调查监控后发现,案发当晚韦明曾来过这里,之后的画面全部被破坏,无论用什么技术也无法复原。 吴家在本市还是有些势力的,出了这种事,吴家找到了上层,不断对警方施压,要求一定要抓到韦明,还吴思敬一个公道。 讽刺的是,在朱润瑄虐杀事件发酵后,朱家来要公道时,对方曾嚣张的回道:“别天真了,在江市,我们就是公道!” 尽管吴家那边不断施压,但警方仍然没有丝毫头绪,因为韦明失踪了。 没过多久,方奇也死了。 方奇是天舞娱乐的股东之一,平时出入都有保镖相护,而且这人信佛,长得胖胖的,笑起来的时候跟个弥勒佛似的,看起来很和善。 这样一位信佛的方总,他惨死在了家中的佛龛前,死状与吴思敬一样。警方到达现场时,那被方总常年供奉着的佛像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警方调查监控时,照旧只发现了韦明。韦明整个人贴在镜头前,笑容诡异,张开嘴,无声道:“三。” 那晚虐杀朱润瑄的人,还有3个活着。 王昊买了票连夜出国,却惨死在飞机上,死状于前两位一模一样。韦明照旧贴在镜头前,张开嘴,无声道:“二。” 还剩两个。 因为是发生在公共场合,这件事很快传上网络,人们感慨着迟来的正义,在网上叫好,说着罪有应得。在虚拟的狂欢中,他们自成法律:我们宣判凶手无罪。 天罚仍在继续,即便警方已经加派人手,二十四小时守在最后两人身边,但刘齐真还是死了。 案发当晚,他对警察说自己去洗个澡,便走进了浴室。15分钟,30分钟,1个小时,他没有出来。等警方破门而入时,他已经惨死在浴室中。 韦明对着镜头说:“一。” 付深作为目前唯一的幸存者,已经慌得六神无主,整个人都有些神经质。他托人花重金请来有名的大师,求他为自己破灾,大师看过之后,目露惊恐:“你是如何惹到那种东西的?” 付深欲哭无泪:“大师,我不知道啊,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大师,求你救救我,救救我,我给你五百万,求你救救我!” 大师却避开了他的手,低声道:“我真是被你害惨了!” “我救不了你。”大师说完,便匆忙离开了,没过多久,付深就听说那位大师瞎了只眼。 后来,付深又请了好几位大师。有道行的都避之不及,没本事的骗子倒是接住了这个烫手山芋。然而,付深在朱润瑄死后的第七天,惨死在家中。 尸体被发现时,消失许久的韦明坐在他的旁边,已经疯了。 “你不是不杀人吗?”廖雪雅问他。 她坐在廖金的对面,筷子戳着面前红彤彤的猪脑花,直到把它们戳成一堆软烂的泥。 “昂。”廖金认真跟她解释,“是韦明动的手。” 他举起双手,看上去是做投降状,实际只是在展示他干净、无暇的双手:“看,很干净。” 他的脸上带着一股天真的残忍,因为他是真心觉得自己没有杀人。 廖雪雅看着他这副样子,有些忍俊不禁。她有些恶劣的想,要是林毓瑶知道廖金的本性,会露出什么表情呢? 高高在上的大小姐,真的以为自己能像拴住一条狗一样拴住廖金吗? 廖金全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他只是低头认真吃他面前的猪脑。他很喜欢这种入口即化的绵软感,忍不住晃了晃脑袋,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对了,现在你的经纪人是王霞雯吧,正好我认识她,我听说,你接不到戏和综艺,好像是林毓瑶的意思。” “哦。”廖金吃完了猪脑,有些意犹未尽,目光投向了廖雪雅那盘被她戳的稀烂但没有动过的猪脑,“你吃吗?不吃给我。” “你看起来不惊讶?”廖雪雅有些幸灾乐祸,“你往她身上放那种东西了?” “没有。”廖金摇摇头,“那种东西不好。”潜台词是不会放在林毓瑶的身上。 “我看她不太希望我工作。”廖金说,他盯着那盘稀碎的猪脑又重复问了一遍,“你吃吗?” “你吃吧。”廖雪雅把猪脑推到他跟前,“你不生气?可能你不太清楚,在这里,必须要有一份正经能挣钱的工作,才能活得体面。” “哦。”又能再次吃到猪脑让廖金的心情极好,他笑了笑,带了点无所谓,“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迟早是要回去的。” 廖雪雅平淡无波的面容如同被风吹皱的湖水,终于泛起了涟漪。她看着廖金,声音忍不住拔高:“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廖金的笑容收敛起来,他不再吃猪脑,而是看着面前的盘子发呆,“能走出那座寨子的,从始至终只有你。廖雪雅,你的外婆走不出去,他也走不出去,至于我?更不可能。” “那是一座被诅咒了的寨子,玉奴神会拉着所有人为它陪葬。” 良久,廖雪雅说:“你跟他们不一样。” “是的,不一样。”廖金说,“所以我才不会为那种东西陪葬。”他抬眼,眼中闪烁着兴奋无畏的光,“我要弑神。” 被人恐惧、漠视的少年,居无定所、孤独寂寞的流浪儿,与死亡为伴,与邪灵共舞,在大山深处,他奔跑着、跳跃着,如同一只轻盈而自由的鸟儿。 然而,这只自由的鸟落到廖雪雅的跟前,朝她抬了抬自己被沉重枷锁困住的爪子,告诉她,其实我一点儿也不自由。 我生来,就处在不见天日的牢笼之中。 “那么,这个孩子,你要怎么办呢?” “我会把他生下来的。”梁鲸澜苦涩的笑了笑,“麻烦你了,毓瑶,如果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学长,这都是小事,当初要不是有你,我还困在异国他乡没法回国呢。”林毓瑶说着,贴心的伸手,想要帮他拎行李,却被对方不着痕迹的避开了。 “你哥哥最近怎么样了?”他问。 “没有什么太大气色,还是不敢见人。”这个人特指廖雪雅。 谈到林瑜君,林毓瑶的神色rou眼可见的落寞,不过,她很快就笑着同梁鲸澜道:“学长,跟你说件喜事,我要做mama了。” 这事还没在圈子里传开,因为奚妍沁把这个消息压下来了。她不希望林毓瑶借着这事发疯,说自己要娶廖金。只要这事没有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那么就算林毓瑶跟廖金结了又离,也不会成为他人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 梁鲸澜有些讶异,但很快就笑了:“恭喜啊,我还没见过妹夫呢,有空可以带他一起过来吃顿饭。”他没听说林毓瑶要结婚的消息,只听说了奚妍沁大张旗鼓在为林毓瑶找对象的事情,但他什么也没问。 “好啊。”林毓瑶说,“到时候再约,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