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隐没的心意逐渐明朗(1)

    ?

    今天，四月十九号，我得去见一个人，一个在我生命中占很重要部分的一个人。

    也许是因为这天本身的关係，一醒来，身体便感到特别沉重，尤其是心脏。因为被悲伤压着。

    我喜欢今天但也讨厌今天。

    因为身体跟心理都不太适合上课，所以这天我就会请假，自从三年前。然后睡到中午过后才起床，下午则悠哉地看着小说。尽量让这一天快点结束，因为我总在傍晚去见他。

    躺在床上看小说的我，精神恍惚地渐渐睡着了，当我醒来时，快被吓死。

    「现在几点了？」我没戴眼镜，视线模糊地看着手机，上面残苦地显示──五点十分。

    「天啊！这么晚了！」我吓得马上跳起来，忙着换衣服、梳理头发，整理东西的，简直忙翻了！

    不识相的手机偏偏在这时候响起，还是谢政愷打来的。

    「干嘛，你有什么事？我现在很忙。」

    「忙什么？」

    「忙着见一个重要的人！」

    「我吗？」

    「谢政愷，我跟你说了我、很、忙！」忙得焦头烂额的我，时在没心情理他，「没空跟你在那边间扯，还有人比你重要好吗？」

    「所以你现在要去见那个比我重要的人，而不理我？」

    「废话！我干嘛理你啊！」

    「司徒瑾姒。你很好。」他大吼：「你死定了──」

    「我死定了也要去见那个人！」我吼回去，然后掛掉他的电话。

    很好，我真的死定了。

    一年只有一次去见他，我一年应该好几十次死定了，所以不管怎么样，还是去见他重要。

    ?

    「好久不见了，外婆。」我在外婆坟前放上一朵黑玫瑰花，那是她生前最爱的花。

    还记得小时候，外婆家的花圃总是种满了各式各样的玫瑰花，五顏六色的鲜艳无比，但花园里最多的是黑玫瑰。

    「这里玫瑰花好多喔，有红色、粉红色、蓝色、白色，还有绿色。」我一一数着外婆花园里的玫瑰花，花园里有着一堆不同顏色的玫瑰。「外婆，这里为什么没有黄色的玫瑰花？」

    「因为外婆不喜欢黄色的玫瑰花啊。」

    「那为什么要种这么多黑色的玫瑰花？」我疑惑地看着细心修剪玫瑰的外婆。

    「因为外婆最喜欢黑色的玫瑰花啊。」

    「明明红色或粉红色的比较漂亮，外婆为什么最喜欢黑色的？」

    「因为外婆喜欢黑玫瑰的花语。」

    「花语？」

    「红色玫瑰的花语是热爱着你，粉红色是爱的宣言。而黑色是──爱我好吗？」外婆在讲到黑玫瑰的花语时，表情有点悲伤、难过。

    「那黄色的呢？我最喜欢黄色了！」

    「是褪去的爱。所以外婆不喜欢黄玫瑰，也没有种黄玫瑰。」

    年幼的我并不是很了解为什么外婆喜欢黑玫瑰，但后来我知道了。也知道为什么外婆讨厌黄玫瑰。

    那是外婆一生最渴求的一件事，但直到她离开前，还是没等到……

    「最近我过得很好，外婆。」随便坐在外婆坟前，我像小时候坐在她怀里一样，跟她讲话聊天。「没什么大事发生。」

    「不过前阵子我遇见我国小同学了，他还是一样没什么改变，倒是我改变了很多。」

    爸妈因为工作繁忙，都会把我丢给外公、外婆照顾。

    我总是坐在外婆的老旧机车前，让她载着到处逛，有时候去逛逛菜市场，有时候回曾祖母家玩，好不快乐。

    不知不觉，我长大了，而外婆年老了。坐在机车前的我高到需要趴下头来，外婆才看的到前方。

    然后我再更大了，已经不会跟着外婆四处玩，外婆也生病了没办法带我到处玩。

    这一病，外婆就没有再骑老旧机车载过我。

    身体有多痛，外婆说不出口；心情是喜是悲，也无法言语，只剩眼泪替她诉说，却无法完整表达。

    玫瑰花渐渐凋零、枯萎，但它没有再播种，没有再重新发芽，就这样孤单地死去……

    我深吸口气，强忍着回忆的泪水，但忍不住思念。

    「外婆，你后悔爱上外公吗？」这句话，我一直想问，只是没能问出口。

    忆起外婆看着黑玫瑰的神情、生病时悲伤地望着外公的那张脸、临走前那流下惋惜的泪水。

    「不后悔，对吧？」我勾起苦涩的嘴角，泪眼模糊。

    我早知道答案，所以我一直没有问。

    「如果后悔，早放弃了。外婆的花园就会种满黄玫瑰了。」

    眼泪最后还是不争地流下。每当想起外婆的黄玫瑰，我总是忍不住流泪。

    「可是，外婆……我多希望你后悔爱上外公……」

    如果外婆不要爱外公，这样伤心就会少一点了。也不会如此渴望，却还是得不到。

    外婆总是为外公打理好一切，静静煮好晚饭，然后等着不知道会不会回来的人。

    生病后，外婆虽然没办法做什么，但她仍然静静流着泪，望着不会被开啟的门。

    这辈子，外婆没有等到那个人，也没盼到她最渴望的东西。

    就这样，遗憾、苦痛地走了，泪流不止──

    不要爱上一个不会爱自己的人，那么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我深信着这句话，也努力让自己，不要爱上一个不会爱我的人……

    ?

    收拾好情绪，我告别外婆离开，离开时天色已黑，夕阳也早已落下。

    每年我都会在黄昏时刻来看外婆，因为她最喜欢夕阳了，我想陪她一起看着这样的天空。

    如同她笑声温煦的一片橙色天空。

    在搭公车时，我稍微滑了一下手机。点开备忘录后，我惊讶地瞪着手机萤幕。

    4/19星期五，要跟谢政愷到处晃。

    p.s.他生日，要准备礼物！

    啊──

    我懊悔不已地拨出谢政愷的电话。然后在心底不断骂着自己废物。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我真的死定了啊，怎么办！

    在我焦急徬徨的时候，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谢政愷传来的简讯。

    我下礼拜都要社团练习所以不去图书馆

    这讯息并没有减缓我的不安，从他字字句句看来，他现在非常生气。

    他已经气到懒得用标点符号。而且他社团是什么黏土艺术社，哪需要练习，他摆明就是不想见我。

    我战战兢兢地打着字，然后按下发送。

    不要生气啦，我今天真的是有重要的事才忘了的…

    我有事要找你，你不另外约地点，我下星期一就杀去你学校找你喔！

    不要生气啦！对不起嘛！

    然后他一直没有回覆我，然后我星期一就真的杀去他学校找他了。

    然后我果然死得很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