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剑客的传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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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边小摊,两碗加rou的羊rou汤饼,两人对坐。 道人专门带了一个碗,放在身边板凳上,一只三花猫蹲在这里。 “呼……” 吴女侠一边吸溜着汤饼,一边对他说:“我们西山派虽然在逸州,好歹也是江湖大派,在长京还是有些关系。我刚来的时候,就走了我师父年轻时那个好友的关系,在永宁镖局帮着走镖,不过那也是个苦活,我觉得没有前途,干了大概一年吧,去年夏秋的时候,偶然遇上了贵人,现在便帮那位贵人做事,我寻思着是要飞黄腾达了。” “你不是在长京没有故人吗?” “那是我师父的故人,我原先又不认识。不过他还挺讲义气的,帮了我不少忙,若不是他,我刚开始那会儿在长京站不稳脚,或许也没有现在。”吴女侠摇了摇头,“可惜我刚准备报答他,把他也弄来给那位贵人效力,他就死求了,唉,一把年纪了还学人家出去争财夺宝,真是……” “像是门客吗?” “差得不多。” “那也挺好。” 在京城做朝中贵人的门客之类的,平日清闲,没那么多打打杀杀,吃穿住往往也不错,钱也给得多,算是江湖中人比较好的归宿了。很多想要离开打打杀杀安定下来的江湖中人找不到这么好的归宿。 不过这位女侠显然并非门客。 宋游不多问,只将汤饼中切得薄薄的羊rou片全都夹给三花猫,又小声问: “还记得当年柳江大会上那位剑客吗?” “哪位?” 吴女侠抬头看他:“舒一凡?” “对。” “怎么不记得!” 吴女侠又低头吹气,吸溜了一口,才说道:“最近一年他在江湖上可是名声大振,除非消息太闭塞,都听说过他的大名。” “我在来的路上也听说过。” “听谁说的?” “茶摊上的江湖人,说书先生。” “是不是都在传他是天下第一剑客?” “说书先生是这么说。” “讲故事的人就爱排这些东西,其实没什么意思,哪天哪个天下第一被一个无名之人击败了也不足为奇。”吴女侠说道,“不过嘛,那舒一凡去年在召州搞出来的事情还真是震惊了整个江湖,有此名声,也不足为奇。” “说来听听。” “你不吃rou啊?” 吴所为这才发现,他把所有rou都夹给了三花猫。 “无妨。” “嘿……” 吴女侠摇摇头,也不理,继续说道:“这要从二十年前的一桩江湖大事说起了。我也是听人说的啊。说二十年前,有一家人姓费,被召州寒江门的林德海酒后灭门,外人传得咱们江湖好像经常有这种事情一样,其实少之又少,我们都只是从故事里听说过。而且这种灭门惨案,处理不好官府也不会让你好过的,所以当年也是震惊了整个江湖。” “那舒一凡原本姓费?” “伱怎么知道?不过没错!那舒一凡原本姓费,就是那费家的独苗苗!” 吴女侠暂时放下了筷子:“那寒江门乃是召州最大的江湖门派,林德海也是召州第一人,当年一把寒铁鬼头刀挑遍大晏江湖未尝一败,很多人都说他是天下第一刀。这个人骄傲得很,当年灭了费家满门,唯独留下了费家的儿子,还叫人家好好练武,以后去报仇,结果现在人家长大了,二十年苦练出一身好剑法,居然真的找了回来。” 说着她顿了一下: “当时柳江大会上,我本来都想去和他切磋一下的,一来感觉多半打不过他,怕丢脸,二来当时就觉得这个人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 “他专挑用刀的人!” “这样……” 宋游也是这时才意识到。 当时似乎果然如此。 “看吧——” 吴女侠说道:“人家找上门来,不仅一身好武艺,还做足了准备。” “后来呢?” “后来听说他利用了林德海的自大……”吴女侠讲得津津有味,好似比自己第一次听的时候还要起劲,“那寒江门也算召州一大名门,门下的好手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那舒一凡就算真是天下第一剑客,也不可能一人一剑就挑了整个寒江门。不过你猜他怎么着?他直接写了一封信,告诉林德海自己来找他了,叫林德海准备好。” “他遣散了门下弟子?” “差不多是这样。”吴女侠感叹道,“啧啧,听说那一晚啊,正是去年惊蛰,电闪雷鸣,刀光剑影比雷光还亮。” “……” 宋游脑中好似已经有了画面。 寒雨夜,电闪雷鸣。 寒铁鬼头刀,召州第一人,灭了人家满门也要偏偏留下一个男孩叫他来寻仇的人,恐怕自己也觉得自己无敌于天下,痴迷武道,一身的骄傲。 年轻剑客,身负血仇,苦练多年,做足准备,胆气压海,剑气横秋,连妖邪也能随手斩于剑下。 若是江湖也有一本史册,这一战应当记到江湖的史书里。 “后来呢?” “这不是都知道了吗?” 吴女侠已经端起碗来了:“不过那林德海家中也有一个儿子,是在外面和一个女人生的,前年还把那个女人接了回来,又再取了一门妾,家中除了仆人差不多是一妻一妾一子,他估计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输,也没把他们送走……”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 筷子刨得碗叮当响,把一碗汤饼几乎都赶进了肚子里,这才说道: “你猜那舒一凡做了什么?” “再来一碗吗?” “好!” 于是又给她点了一碗,依然加rou。 “大家都以为他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其实也差得不多……他也留下了林德海的儿子,告诉他自己姓甚名谁,让他好好习武,以后长大了好去报他的杀父之仇。”吴女侠说着笑了一声,“这人也是一身骄傲,难怪说书先生把他捧得那么高。不过他没有杀林德海的女眷。” “这样啊……” “是不是觉得我比那些说书先生讲得好些?” “是……” “你一个道人,也喜欢听这些?” “也能品到一些江湖气。” “哪有什么江湖气?不都是一群苦哈哈?要能吃上更好的饭,谁愿意干这种事?哦那些脑子有病的人除外。” 吴女侠摇摇头,专心吃汤饼。 宋游也低头吃着,碗中还剩一半。 这家羊rou汤饼也是宽面,不过与南画几乎两三指宽的汤饼不同,这家大概只有一指宽,也比南画的汤饼更薄,是抻扯过的。羊骨熬出来的汤底加上芫荽葱花和几片切薄的羊rou,也算有滋有味,细细一品,还能从汤底中品到一点香料的味道。 对了,这里是西城。 很多从西域来的商人都在这边,白天路上都见过不少,西市也许也有着整个大晏最丰富的香料,不知价钱如何。 有空了得多去转转。 与宋游不急不忙的吃相不同,江湖人吃饭雷厉风行,像是有人要和她抢一样,等吴女侠把第二碗也吃完,宋游这半碗才差不多也刚吃完。 “饱了吗?” “饱了!” “还可以再来一碗。” “没那么大肚皮,再说了,现在天都要黑了,今天没听说宵禁解除的消息,咱们该回去了。”吴女侠起身了,“去结账吧。” “好。” 宋游结了账。 居然也吃了大几十文钱。 随后两人一猫沿着街道往回走去,街上行人已经变得很少了。 这边比不得那几条以繁华、夜市或花柳出名的街巷,晚上没有多少灯光,只有天边一抹火红,火红上边又是绝美的渐变色,两旁古建筑的檐角与被磨得光滑的石砖地面偶尔倒映着这些光彩,行走其间,也觉得心静。 “这几天宵禁,商铺都早早关门了,天一黑也没多少人出来走了,往常的时候,会比现在人多一些,也还有几家店铺开着。” “为何宵禁?” “还不是妖怪闹的……” “天子脚下妖怪也这么猖狂啊。” “天子脚下不也天天是命案?长京城的捕役恐怕是天下最忙的捕役了,人都能杀人,妖怪本事更高,更不好捉,岂不是更好作乱?” “是杀了人吗?” “岂止杀了人呢,杀的还是大官,还不止一个,不然哪会有这么大的动静。” “听说长京城有城隍。” “不灵噻。” “……” 宋游微微皱着眉头。 “别惊讶!”吴女侠呵呵笑道,“在哪都是一样,人越多的地方,钱越多的地方,权力纠缠越复杂的地方,就越乱!别说天子脚下了,说不定要是天子不在这里,还没有这么乱呢!” “原来是这样。” “我可没说什么啊……” “是。” “咱们说话得小点声了,不然被人听到,多少得吃些苦头……” “嗯。” “反正你早点歇息,等禁军啊县尉啊还有别的什么把事情查清之前,晚上就别出去走了,也把窗户关紧,晚上听到动静别出去看,就算你有本事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到长京来了,就好好逛逛,好好享受一下长京的繁华。” “有理……” 宋游点着头。 停顿了下,又说道:“只是在下一路走来,钱财已经花得差不多了,不知女侠是否知晓适合道人的来钱法子。” “嗯?” 吴女侠疑惑看他。 三花猫迈着欢快的小碎步走在前头,闻言也回头来看他。 吴女侠仿佛来了兴趣,嘴角带起笑意,思考许久:“我一时还真不知道你这种人怎么来钱,我也没见别的高人有缺钱的时候,让我想想……” “……” “有了!你肯定会法术吧?那个、那个逸都那个、凭空偷钱的那个,你会不会?你要是会,我带你去一个恶官的家里!” “在下没有那个本事。” “那你会什么?算命?可以去找那些达官贵人,我觉得也来钱。” “也没有那个本事。” “那你有什么本事……哦我想起来了!”女子一拍脑袋,放缓脚步,“你炖的牛rou好吃!我走南闯北,平生最爱吃了,但一路吃过来,你那顿牛rou在我心里也能排进前几位,你可以开个店,就把一楼当铺面,专卖牛rou!我知道在哪比较好收牛rou!” “在下确实精于厨艺,不过开饭店食铺太过辛劳,在下一路走来已是劳累不已,最近十分懒惰,兴许哪天想勤快了,便按女侠说的做。” “那你会什么?” “驱邪,降魔。” “有多会?” “很会。” “城门口倒常常有些悬赏令通缉令,有些是附近或城中作乱的妖鬼,寻找高人去剪除,你有空可以去看看。”吴女侠停顿一下,“不过这种要么是很棘手的,要么是麻烦又钱少的,要是那么好做,城中的寺庙、城外的道观听说也是有真本事的,民间先生更是不知有多少。别说那些了,就是咱们江湖武人,胆气大血气旺的,即使不精于此道,也能砍几个小妖怪去换钱。” “女侠昨日在城门口观看,可有看到什么?” “哦……” 吴女侠却是挠了挠头:“我认识的字不多,我只是看他们都在看,闲着无聊,也去装着看一下,你要想知道具体的,还得自己去看才行。” “原来如此。” “到了。” “就此别过。” “都是邻居,别说别不别的了,你晚上在楼上走路动静大点我都听得到。”吴女侠咧嘴一笑,“我只希望你不打呼噜,打也行,小声点。” “好……” 两人各自打开了自己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