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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细雨绵绵,低声说着什么;然后,又梦回旧府邸中,看见母亲笑着饮下鸩酒后,倒下的样子…… 挣扎着醒来之后,她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了。明明都在梦里,可这一切皆真实的发生过……可就算这些都已经过去,为何三番五次地入她梦来,叫她孤枕难眠。 公主在梦里很难过,难过地忍不住哭了起来。 深远的殿内,有抽抽嗒嗒的呜咽之声传了出去,惊到了在外头看着火烛的总给使。 龙首殿的总给使提着宫灯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往前一看探,吓了一大跳,只见公主泪痕满眼地躺在那,额角生汗,烧得满脸贯红,适才正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大抵犯梦魇了。 “公主……老奴为您唤太医令吧!”总给使心惊不已。 漱鸢行尸走rou似的摇了摇头,用口型说了一句“不必”。自从这病事排山倒海地来了之后,该吃的药她也都吃了,该施的针她也都施过了,可是这梦里的心病,太医令治的了吗? 她盯着头顶上繁杂的雕花藻井有些失神。回想起那一刻,她真恨不得当场了结掉婉卢,为的不是宋洵,因为他不值得她亲自动手……婉卢把她心底的疑惑和伤痛挖掘出来,摆在她面前奚落,这是不能容忍的。所以她在听到婉卢说起她母亲的过去的时候,她几乎快要失去理智了。 总给使见公主没什么生机,不由得心焦起来,等了半天不见吩咐,于是暗暗试探道,“公主不想叫太医令……不如老奴去叫幼蓉姑娘来吧,有个人陪陪公主也好。” “我想见房相……给使,替我叫房相如过来好么。” 公主干涸的嗓子终于慢慢说了一句,嗓音喑哑,听着隐隐约约,模模糊糊的。 总给使一瞬间没太听清,终于明过来的时候,不禁有些慌乱,他以为公主病糊涂了,轻声回答道,“公主,眼下已经是深夜了,宫门落锁,夜禁已上……除非圣人急诏,房相不得出坊入宫了啊。” 漱鸢愣愣地看了眼头顶的纱帐,想了片刻,然后慢慢红着眼转过头,执意道,“今日是十五吧,中书省今夜应该是他当班。给使,他一定没有走的。” 总给使听得心软,可是还有点顾忌,皱眉问道,“公主,公主想见房相不要紧,可房相怎么说都是外臣……公主怎可夜半诏他入殿呢?” 公主轻轻叹息,喃喃道,“给使不知道,房相是本宫的少师,如今本宫病重了,不知道有没有明日。不管怎样,此刻我最想见到的人就是自己的少师……更何况,这里是龙首殿,不是内禁,即便他来了,也不算犯禁的……” 说着,她不轻不重地咳了几声,挣扎地要起身,“公公,没事的,传房相来龙首殿吧……” 她想,如果她今夜就这么死掉了,临死前还不能有他陪在身边,那真是白活这一次了。这么想着,她心底发出一声长叹,她还是太把他当做唯一的依靠了。 公主虽然平日娇憨可人,可生病的时候看起来虚弱不堪,明明还只是个孩子。总给使不忍为难,又很信赖房相的端正,于是应了一声,立即转身悄悄地去了。 漱鸢重新平静地躺好,睁眼凝视了一会儿窗外,然后慢慢阂上了眼。大概没过多久,就听见身边有人叫她…… “公主……公主,房相过来了。已经在外头等候传召了。” 漱鸢虚弱地笑了起来,低声道,“快请他入殿。” 大概是宰相在外头听见了她的话,还没等总给使走出去同传,他也顾不得太多,急急地跨门而入,直接寻着殿内那点烛光快步走过来。 不远不近地,他见靠窗的位置围起一道屏风,她应该就在那了。 房相如见那道烛光映在屏风上,随风猛然一跳动,心里也跟着紧了一下,不由自主地脚步轻了下来,慢慢绕过屏风,停在榻前,藉着烛光一看…… 只见公主躺在宽大的床榻上,乌黑的长发极其少见地全都披了下来,躺在那沉沉地一呼一吸,形神憔悴消瘦很多,可正因如此,更显得她的五官秀美凸出了。 漱鸢闻声睁开眼,瞥过脸,见房相如立在她的榻边怔怔地,也不知看了多久。 她勉强地弯了一下嘴角,脸上终于浮现起一层微弱的华光,瞬间比方才多了不少精气神,她放心缓了口气,道,“房相,你真的来了……” 房相如见她如此这般,实在不忍心再看了,慢慢垂下眸子施施然一礼,低声道,“公主,臣来迟了……” 她忙说来了就好,然后自被下伸出半截裸露的胳膊,拍了拍身旁好大一片空床,招他坐下来,顶着额头微热的混沌,她呵呵笑道,“今夜要劳烦房相侍寝了……” 漱鸢的话说完,叫房相如听得直皱眉,不等他亲自开口,只听她猛地干咳起来,断断续续中,她吸了好大一口气,然后得逞似的笑了笑,“瞧我,病得都开始说胡话了。房相莫误会,我的意思是,要劳烦你今夜侍疾了……” 房相如瞥了她一眼,已经病成如此戚戚然了,居然还想着口头上占他点便宜。 他没好气地看着她,也不知是该忧心她脑子烧得不清了,还是该放心她其实还好,毕竟还有点力气和他说这些昏话。 房相如迟迟立在那,垂眸怔看了会而公主邀请上榻的手,犹豫一下,淡淡道,“臣还是去拿个青垫坐在榻下吧。” 留下来已经足够叫人置喙,若是再和她坐在一张榻上,恐怕就要被御史台的人大做文章了。 他刚一转身,忽然感到手指被轻轻拉扯住,他回头,见公主强硬着半撑起身子,一脸哀怨地看他,“你这是嫌弃我把病气过给你么?” 房相如抬了抬眉,微微回身替自己解释道,“公主这是什么话。嫌弃二字实在是误会臣了。” 他转过来,见她发丝缠在柔弱的肩颈上,叫人看了心生怜悯。没了平日的架势,公主只是个害怕孤独的孩子罢了,宰相缓下声,任她拉着那根手指,道,“坐在下头也一样。臣会在这守着公主,等公主睡熟了,臣再走。” “别。” 公主却不同意,说话的时候急了声,她仰头看着房相如,道,“如果睡着了你就走了,那我一晚上都不想睡了。” 宰相被公主的孩子气引得失笑,劝道,“公主这时候应该多多爱惜自己身体才是。” 她固执地摇摇头,喃道,“你不知道,我方才又做噩梦了……” “噩梦?” 公主依旧拽着他的手,一头倒回枕头上,叹息一声,沉沉道,“我梦见洛阳之变那天的事了……”她说着,转过脸看向他,“在洛阳那天,你记得吧。” 房相如凝重起来,点点头,“臣当然记得。” “那日的事情,其实我都知道……”她不再说下去了,政治斗争从未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