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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一帆拿回耳机后很快回到了兴欣的大巴上,甫一上车就看见坐前排的方锐已披衣睡着了,于是他放轻脚步,对上安文逸抬眼扫过来的目光时笑了笑,又看见唐柔莞尔给他指了指后排的小新人,最后接过了莫凡的薄荷糖,和座位上起身的包子对视一眼,踮脚走到小枪炮师身边,轻声问:“小臻,我能坐你旁边么?”

    小新人秦臻受宠若惊,迅速把邻座的背包抱到怀中,道:“前辈您坐!”

    “谢谢呀。”乔一帆说着,随即在后辈旁边坐下来,又笑着问对方:“怎么苦着脸呢?”

    小秦露出一个苦涩的表情,语气挺别扭:“没打好。”

    何止是没打好,少年想,团队赛一上来就被对面邱队的战斗格式咬住一波带走,让方锐前辈不得不上来救场,简直菜得抠脚,给兴欣丢脸。

    乔一帆像把他的心思洞穿,把莫凡的薄荷糖塞给小朋友的时候,笑眯眯地说:“也不能那么说,毕竟邱队那么凶。“他循着后辈的目光望去,果然是方锐所在的方向,很快了然,又道:“再说了,要是方锐前辈知道你这样想,肯定要生气的。这赛季前辈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打轮换位,刚才的团队赛也是第六人,但当初布置的时候既然能让前辈来担当这个位置,可不完全是补员和救场。赛前的时候大家不也演练过中途毁人不倦或者小手冰凉换海无量进场的可能性和思路吗?”

    小枪炮师恹恹地应了一声,又重复:“可我还是打得不好。”

    乔一帆闻言,无声地笑了,后辈此时稚气而苦恼的面孔让他隔着几年的时光照见了当初的自己。那还是第九赛季,他在挑战赛的单人赛里第一次输,诚惶诚恐,愧疚之心重若千钧,而那时叶修跟他说,没关系。

    兴欣的队长摸了摸后辈柔软的脑袋,在后者耳边轻轻笑道:“这很正常啊。你知道么,当初我也像你这样想过,后来还是叶修前辈让我打消这种念头。前辈他后来私下和我讲,对于我们职业选手,输赢就跟吃饭喝水一样再平凡不过了。不要放在心上,好吗?”

    小新人转过头来看他,试探着问:“真的没关系吗?”

    “没关系,”乔一帆说:“至于问题到底出在哪里,等明天复盘不就知道了?”

    终于回到宿舍。

    兴欣毕竟有冠军队的名头,早年又有苏沐橙唐柔方锐等吸引赞助,资金很快累积得雄厚。陈果又愈发擅长打理和投资,叶修退役没过一两年就在萧山物色到合适的地皮、很快兴建了真正属于兴欣的俱乐部——宿舍、训练室、健身室和工作人员的办公楼一应俱全。

    虽说比赛漂亮地赢了,众人终究是疲惫的,宿舍楼下里打过招呼便各自回房。

    乔一帆洗过澡后尚有精力,调出今晚的比赛录像一帧一帧地复盘,不久剪出几个复盘录像文件,又在iPad上写完笔记,一切做完已是半夜。

    青年惫懒地躺在床上,身心都疲累,却仍了无睡意。一片宁静阒黑中,乔一帆很容易便想起今晚邱非和他握手时,表情冷感又清冽。他说:“毕竟你总不会是毫无破绽的,对吗,乔队?”

    此刻回想起来那样的邱非,乔一帆不可避免地,濡湿了一片。

    他的心炙热地跳,yuhuo燎烧。乔一帆回忆着邱非的眼神,轻声叹息,心想:“天,邱非,面对你,我怎么会毫无破绽?”

    空调一无所知地吹洒着季风般的热意,乔一帆躺在寂静的黑夜中,感到床铺又闷又热。他踢掉软被,伸手探进短裤中,手指划过稚嫩的茎身,摸向了两腿之间的女xue。

    乔一帆闭上眼,手指探进去,xue口湿热如同雨林,想着邱非的语气和表情,终于呻吟出声。

    这就是兴欣的乔队不为人知的秘密之一。他心理认同自己是男性,但生理范畴上,他确实是不折不扣的双性人——他有着小巧的囊丸和普通尺寸的男性性器,同时又长着女性的zigong和yindao。

    他是如此健全又不健全,连性欲也格外地丰沛。

    他喜欢邱非,他想着邱非,手指熟练地cao着自己的女xue,欲望如夏夜般热艳。终于到了最后,茎身仍硬挺着,女xue却涨热地喷出淋漓的欲液。

    乔一帆躺在床上喘息了半晌,又下床,打开房间里的灯照,拉开衣柜的门,从衣物深处拿出摄影设备,熟练地调好角度与焦距——

    在他躺回床上时,镜头所对焦的便是他白皙泛红的下半身。

    乔一帆是十七岁开始这样做的,并无太多冗余的挣扎和累赘的羞耻心。那时候他尚在微草,命运的丛林仍笼罩冷色又萧肃的迷雾;他的刺客打得不好,错漏百出,跟不上豪门微草的节奏,前途无光,欲望压抑。

    少年躺在青春期的潮湿海滩上,情欲的潮水不止息地层层涌来,很快把他完全浸湿。他为自己畸形的身体感到羞耻,为自己黯淡的前途焦虑到几近崩溃。终于在某个晚上,他在Pornhub上的色情影片辅助下释放欲望后,喘息的余裕间,尚未尽兴的情欲如散发甜香的春日草丛般柔软地搔刮着他的神经。那个大胆念头的萌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乔一帆将手机的摄像头对准了自己赤裸的下半身。

    他就那么看着镜头里的自己自慰,小心翼翼地没有露出两腿之间的女性器官。橙黄灯照下少年尚未完全长开的身体略显细瘦,白皙无暇,呻吟和喘息轻快地上升,欲望自由又轻盈。他创建了一个推特账号,系统生成的ID,灰色的头像,用来上传无名无姓的自慰录像。十七岁的他注视着面目模糊的自我与熟悉的身体变成欲望的客体,承载从来自互联网各个角落的、情色的凝视与下流的幻想,终于得以坦诚拥抱由青春期荷尔蒙催生的蓬勃欲望。

    至于后来如何谨慎地剪辑视频、仔细地检视每一帧以小心地不暴露身份,最后再上传,对于乔一帆来说已经是熟练无比的事。

    那个发布自慰视频的推特账号关注者很快便多了起来,但乔一帆从未去留意过。他并不在意粉丝数,也没有打理过账号,从不回复评论,每次都是发完视频便一击脱离——甚至随着他离开微草到了兴欣,这个账号也渐渐被他搁置。

    兴欣使他变得不一样了,前路的迷雾早已散去,心境随之拨云见日。

    是直到乔一帆本赛季接任兴欣的队长,新的压力接踵而至、并盘绕不散。尽管压力并不让他感到压抑,但总得宣泄不是吗?那个账号对他来说,是最有效快速的宣泄途径。他很快心无芥蒂捡起这个尘封的账号,重新发布视频,小心谨慎地抹掉所有有可能暴露自己身份的信息,并且比之前做得更加天衣无缝。

    邱非同样剪辑视频到深夜。

    夜宵的火锅使他肠胃饱胀,以至于整理好所有复盘文件时,新嘉世的队长仍难以睡着。

    邱非躺在床上,床被都散发着冬夜冷冽的气息。输赢无常,何况今晚输得也不算窝火,可他就是毫无睡意。

    青年翻来覆去一会儿,终于还是摸过手机,连接了梯子,翻到推特。正好,他发现关注列表里沉寂已久的那名推主竟在1分钟前更新了。

    邱非对自己的欲望坦诚,上外网的为数不多的几个需求之一就是偶尔满足一下成年单身男性的性需求。他的蓝鸟账号ID随机,连头像都没有,关注列表寥寥,拉没两下就到底,清一色都是服务男同的情色推主。

    没错,他是个Gay。

    邱非自觉性取向和职业选手的身份不会产生联系,所以谁都没有告知。连叶修都不知道,更遑论夏仲天。

    关于小蓝鸟上的视频,他一向看完就点赞走人,倒胃口就取关,列表里的关注对象来来去去,唯有那名从不露脸、从肤色看似乎是东亚少年的推主总是最能撩拨起他的欲望,以至于对方断更几年邱非也没取关。直到本赛季开赛不久,那名疑似东亚人的推主竟然更新了。

    失踪人口回归,邱非发现镜头里少年的身体已经长开,rou眼可见地已是一位纤瘦青年的漂亮胴体。不变的是,对方的身体依旧莹白细腻,甚至因肌骨的成熟而比从前多出一点别样的风姿与情色,一如既往地、很容易就让自己欲望高涨。

    邱非很快酣畅地射出来,又累。他退出了软件,简单清洁完毕,毕竟欲望终于滑出身体,手机屏幕暗下去不久后,很快陷入了一片黑甜。

    第二天邱非依旧醒得早。他的生物钟节律得近乎森严,总是醒在嘉世俱乐部食堂早餐开放的一小时前,并从不出错。

    隆冬的早上,一场小雪急促又零星地下完,窗边一片雾白,新雪薄积。

    邱非洗漱完毕,完全地清醒了,坐到书桌前,打开电脑,准备在早餐时间前再把昨晚整理好的复盘文件检视一遍。

    短暂的开机时间过后,邱非习惯性地先登录QQ清理消息。右下角新鲜跳着的图标是囊括所有八期后的新生代选手大群,最新的消息是九分钟前的蓝雨小将卢瀚文:

    流云:救命一打开微博就被兴欣的宣传片跳脸输出了

    流云:@一寸灰 一帆哥你们跟夹总做了什么py交易吗那么快上热门

    流云:不过一帆哥和唐柔jiejie的手好好看啊!@一寸灰 @寒烟柔

    群里早起的不少,很快就有应和卢瀚文的。邱非看了两三句,觉得没意思,直接关掉群聊窗口,打开昨晚新建的复盘文件夹,开始检查视频和笔记文档。

    45分钟后,邱非在心里预设的计划时间里完成了复查工作,又觉得没必要那么早去没开的食堂干等,便点开网页刷微博小号的主页。

    他的微博小号关注列表里也有职业选手和各队俱乐部的官博,而兴欣战队的官方账号昨晚凌晨踩点发的宣传片作为关注列表中的热门微博理所当然地占据了邱非首页的第一条。

    还真像卢瀚文开玩笑说的一样,直接怼脸。话虽如此,短片确实拍得好,流畅、成熟、生机焕发而未来光辉,像灿亮而年轻的河流清澈透亮地从观众眼睛里流过。

    关于手的片段拢共十秒,确实非常养眼,唐柔那双钢琴家的、兴欣王牌攻坚手的手占了七秒有余,剩下两秒多是乔一帆的手,同样好看。他的手指纤长、指骨漂亮,修得整齐圆润的指甲泛着健康的薄粉,以及——

    极佳的动态视力让邱非很快注意到了什么。他毫不关心宣传片之后的内容,把进度条精准地拉回2.3秒以前,又在一秒多过后,准确地暂停——这是兴欣队长乔一帆敲击键盘时的手部侧面特写,挺模糊的一帧,然而暂停的一瞬间恰好咬在乔一帆的中指抬起而无名指落下的一瞬,让邱非精确无误地捕捉到了对方无名指指节上那颗淡色的痣。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让邱非心念一动。青年敏锐得如同回到赛场,冷静自如,野性难驯。

    乔一帆无名指上那一点痣的方位与颜色,根本就和他推特上昨晚更新的那名情色视频推主的手一模一样。

    邱非没多想,调出那名推主的推特主页,一连看了不少视频才截下几个视频主角无名指内侧的清晰镜头——它们就像灵敏的猎物,娇小,诱人,又一闪而逝。但不管怎么样,邱非循着记忆与直觉,将其逐一猎获,并随之确认,确实就是同一个位置上的痣。

    新嘉世的队长很快又想到了什么,返回推主昨夜最新发布的视频,进度条拖到9分40秒左右,暂停,拍到了模糊又快速消逝的、主角右侧脚踝的一帧——一痕淡色的伤口几乎快要在踝骨上的皮肤上消融不见。

    邱非想,果然是你吗,乔一帆前辈?

    嘉世主场战毕兴欣后上半赛季的赛事便告一段落。按照联盟赛季前公布的安排,下一周将是蓝雨主办的全明星,随即便是新年假期。

    全明星周末开始前飞主办城市,新嘉世战队和同市的兴欣飞同一班机——杭州市方面的帮扶之一。

    夏仲天一开始老不乐意,但没法谈;倒是兴欣的陈老板比他看得开,笑呵呵地对表示疑惑的叶修说:“省钱嘛,不寒碜。”回归兴欣没多久的叶修闻言,露出一个欣慰的眼神。

    全明星前两天一早,新嘉世一队和战队经理按照机场方面事先安排好的、避开媒体和粉丝的路线,登机前两个多小时便到达了某个航站楼的VIP候机厅。

    兴欣一队人到的甚至比他们早些。包子站在取餐区旁拿食物,听闻入口处的响动,眼前一亮,开心地对着闻理喊:“闻老弟你们来了啊——!”他洪亮的声音穿过大半个候机厅,同时嘴里叼着的小可颂完美地落进他手上蹲着的盘子盛满的水果堆与沙拉酱上,他旁边的罗辑见状露出一个痛苦的表情。

    闻理倒是很快活,对着包子热情地张开双臂。他们俩今天恰好穿了同一个色系的连帽衫,像两只因穿同款而快乐的哈士奇会面。

    小队员拉过白胜先小白前辈对着闻副队指指点点:“救命他们又开始了是吗?”

    邱非放下随身物品,环顾四周,没发现兴欣的队长乔一帆,于是询问邻座的安文逸:“前辈,打扰一下,请问乔队在么?”

    “一帆啊,”安文逸从Kindle的外文小说中抬头,随手指向某个方向:“去拿咖啡了。有事找他?”

    “谢谢前辈。”邱非收起耳机,充电收纳盒阖上时脆响清晰:“有事。”

    邱非于是朝咖啡机所在的角落走过去,他要确认什么。

    方才来路上,他打开推特,拉出那名疑似真身是乔一帆的推主的主页,点进私信对话框,发送了一条私信消息。

    他已经确认对方就是乔一帆,但不太清楚对方是否会查阅这个账号上的私信。然而,就像是那些有可能贴身抓住一寸灰的可能性,即使不是百分之百,邱非也想尽可能一试。他从不否认,这种可能性永远让他兴奋,让他战意高昂,让他热血沸腾,贪婪得像只闻见血腥味的掠食动物。

    咖啡机的所在的置物台正对着一瓶插花,花枝静影无声蜿蜒到乔一帆脚边。他本来正在咖啡机旁的桂花糖浆和榛果糖浆两者之间犹豫不决,结果开衫毛衣口袋里的手机一震,让他只能先摸出手机查看消息。

    原来是翻墙软件仍在连接中,而手机自动连上休息室的WIFI后、蓝鸟软件自动完成了更新。版本更迭后的推特似乎重置了用户设定,以至于原本关掉的消息提示此时弹了出来。

    乔一帆本想只是把那个账号的消息提示关掉,不想点错进私信消息箱,最新一条消息因为是中文而尤其显眼。

    它来自十六分钟前,只有两个字,显得尤为简短:“Q队?”

    乔一帆一下子立在原地,浑身血液如同结冰。偏是这时,邱非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乔队,你果然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