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宴与朝只觉得胸前被一股巨大的力击中,连带着之前体内还未好全的刀伤一同被震裂,宴与朝被那一掌打得喷出血来,喷在面前那个白发老翁的脸上,老翁无神的眼里更显残酷血腥。 “宴与朝!”在座的人纷纷朝那边望去,大喊着他的名字。 但宴与朝已然感觉不到疼痛,他的意识在剧痛过后开始逐渐涣散。 忽然胸前涌上一股暖意,一道内力从背后传来,凌遥在危急时刻运功护住了他的心脉,将他揽在怀里。 那老翁大笑不止“江湖道义,真是感人,下辈子记得,初出江湖就不要再强出头了,哈哈哈哈……” 凌遥慢慢将宴与朝放下,萧观庭和郭无酒不顾危险上前,两人将宴与朝扶到一旁,立刻为他施针缓解伤势。 那边宴与朝的意识已然模糊不清,他却还是死死看着凌遥立在黑暗中挺直的背影,和那张酷似苏客逍的侧脸,他口中鲜血不断涌出,嘴角却略有释然笑意,虚弱地问道“我这样……算不算……还他一命?” 萧观庭有些动容,他不断替宴与朝擦掉嘴边大口涌出的血,颤抖道“不算!你醒一醒!不要闭眼!” “可是我真的很累,我把所有东西都还给他了,我什么都没拿,但是我好难过……”宴与朝无意识地喃喃着“我都还给他了……” 萧观庭不住摇着快要闭上眼的宴与朝,大声呼唤他的名字,怕他昏过去。 那边凌遥一言不发,听不到任何话,只是持着链刃的手在微微颤抖,像是在隐忍着什么,他年少离家,在凌雪阁经历的生死太多,一直以来都牢记师父教诲,藏锋敛锐,所以他行事一向低调,从不外露。 受伤和遇见宴与朝都是他这辈子少见的意外。 今晚的战斗他也只是出手阻碍那老翁的动作,并没有实质性的去做什么,但也因他这样置身事外的态度导致事情朝着不可控的情况发展下去。 也该结束了。 “修罗暗度。”凌遥的声音低沉,带着透骨的寒意。 那老翁上一秒还在笑着,下一秒却警惕起来,他看不见眼前的少年忽然变了模样,渐渐变得和他一样,被链刃束住的巨斧被他夺过,直直朝着他的天灵盖劈去。 带着和他一样浑厚内息,瞬间压得他也无力闪躲。 那老翁一怔,他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面对自己的武器。 好在他闪躲及时,但斧头还是劈在了他的肩上,老翁吃痛一声,伸手欲夺回自己的武器。 凌遥又变回自己的模样,以内息化形,灰白的修罗人形自他身后缓慢化为实体,链刃一瞬间缠绕住那老翁,虬龙巨斧自老翁肩上掉落,坠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 眼前阴冷的少年嘴角微勾,艳丽的脸上带着极重的杀戮之气“无间狱。” 以极快的速度,那白发老翁被链刃裹着往地上连摔三下。 “你是……凌雪阁来的?”受了这么重的伤,那老翁却还有余力说话,他将身上的链刃扯开,捡回地上的斧头“倒是我小瞧你了,现在我可要认真起来了。” “我也一样。”凌遥收回链刃,严肃冰冷道。 四目相对,剑拔弩张时,一声“风来吴山!”裹挟着重剑的威力伴随着少年清亮的声音从耳边炸开。 三楼的打斗好像告一段落,叶惊风满身血迹,挥着重剑从三楼跳下,使出绝技。 那老翁也没料到有人从天而降,本想防御,但凌遥那边链刃已经甩到眼前,勉力闪躲后硬生生吃了一整个重剑的伤害,被打得不断后退,身上的鳞甲也因内力回防不够及时而削去一部分,霎时血腥味在整个楼里弥漫开。 “风来吴山?你是藏剑弟子?”那老翁将巨斧抵在身前,问道。 “是又如何?”叶惊风受伤不浅,满身皆是血迹,三楼那个声音婉转的女子实力强劲,身法诡秘,他和李昼二人险些制不住她,好在后面渐入上风,发现底下情况不妙,他立刻跳了下来。 老翁有些恼怒“早就说了会给藏剑山庄一个交代,怎么还有人不断来?”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叶惊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苏家血案我不清楚,但既然矛头都指向这里,那必然会给你们一个交代!”那老翁摆了摆手“你们走吧,过几日自然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说着转身,伸手揉了揉肚子上被郭无酒打了许久的地方,喃喃道“怪疼的,现在这些小孩实力倒是不浅……” 见那老翁收了招,凌遥也无心再打,连忙奔去看宴与朝。 可宴与朝已然失去意识,昏迷了过去。 * * * 意识消失前,宴与朝脑中闪过了很多画面。 从苗疆那夜中秋他偷偷看宴同暮,到扬州夜市苏客逍给他剥栗子,再到陆行溪哭着在崖上寻他,破庙内那个少年的轻声道谢…… 这些都是他人生中短暂的一些美好。 最后的最后,还是那夜被陆迢带回明教,三生树下他用胡琴弹的那曲小调。 如果能听完就好了…… 宴与朝模模糊糊地想着,如果能再见到他就好了…… 来到江南后,他仿佛又过上了之前的日子,未曾安定下来,如果陆迢在就好了。 宴与朝想念蜃船相依时的温暖,想念那个绿眼少年。 他觉得太累了,自己不喜欢亏欠别人,但到头来却欠了很多。 宴与朝猛然睁眼,发现脸上一片冰凉的湿意,映入眼帘的是略带疲惫的萧观庭和站在旁边一言不发脸色阴沉的凌遥。 “你刚刚在昏迷中一直在哭……”萧观庭眼底略有欣慰“你昏迷了三天三夜,终于醒了。” 宴与朝茫然地去摸自己的脸颊,发现果然有泪,他支起身子,感觉胸前的伤口又被震裂,低头一看发现已经被妥善包扎好了。 萧观庭见他迷惑,解释道“好在凌遥为你护住了心脉,才让你没有断了经脉,否则你是必死无疑,宴与朝,你运气真好。” 宴与朝看向凌遥,道“多谢……” “不用谢我,你也救了我一命。”凌遥淡淡道,见他醒了,说完这句话凌遥便离开了。 不知道是不是宴与朝看错了,他觉得凌遥在生气。 萧观庭替他拔掉太阳xue上施的针,头也不抬道“他在这守了三日,刚刚你快醒过来的时候边哭边喊陆迢,他脸色很难看……” “……这样吗?”宴与朝没想到自己无意识做了这样的事。 “陆迢是不是上次我和郭无酒路上见到的那个,皮肤比小麦色深一点,绿色眼睛的明教弟子?”萧观庭问道。 宴与朝点了点头。 “他那双绿眼看起来有点像猫。”萧观庭想起路上和他打过照面的场景,陆迢戴着兜帽,只露出一双通透的绿眼,看人时有一点淡漠。 “大漠里很多人眼睛都是这样的,但是他是我见过最好看的。”提到陆迢,宴与朝忍不住想夸一夸他。 话音未落,门口突然传来有人离开的脚步声,怒气冲冲似的。 宴与朝和萧观庭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最后如何了,你们是怎么从天香楼全身而退的?”宴与朝收起笑意,询问起那日天香楼的事。 “你被击中后,凌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他的武功路数很是奇特,我从未听闻过……”萧观庭回想起那日修罗化形,确实可怖。 “我问过他师承何派,他不愿说。”怪不得那时在五层凌遥敢做那样的事,看来对阵那白发老翁是胸有成竹了。 “连你都不愿意说吗?”这话似乎是默认了两人关系匪浅“对了,你的血似乎有些奇怪,有些像火炎之血……” 夜晚萧观庭离开了,嘱咐宴与朝虽然命保了下来,但是这几日还是不要强行运功比较好,火炎之血的事情他会帮宴与朝再研究一下。 宴与朝胸前疼得厉害,但周身是暖洋洋的,好像确实有一股暖流在自己经脉间流淌,抚平那一掌带来的痛楚。 宴与朝有些难以入眠,仿佛回到了那些在帐篷里养伤的日月。 那时他一心复仇,日夜钻心苦楚皆为他复仇的动力,有一个清晰的目标。 可现在呢? 他也不知道,他想回去苗疆,再问一遍宴同暮,到底下了什么蛊。 想到一觉起来,尸横遍野,自己满身鲜血,他就觉得心惊,他不愿变成失控的杀戮机器。 窗外忽然传来衣物窸窣的声音,宴与朝警惕地看过去。 夜色中凌遥的脸坦坦荡荡,他从窗外轻巧地翻进来,大大方方关上了窗,朝床前走去“为什么救我?” 宴与朝抬眸,对上了一双极其秀美的眼“怕你死。” “那你不怕死吗?” “……怕”宴与朝想来是有些后怕的,但这些日子混沌惯了,做事确实没有经过脑子。 现在回想起来死了也太亏了,他还没有见到陆迢。 “陆迢是谁?”凌遥脸色阴沉,走近了才发觉他身上带着酒味,似乎是喝了酒过来的。 “……“ “也是一个朋友吗?” “不是。”宴与朝几乎是毫不犹豫。 “我知道了。”凌遥立在床前,沉默了一会儿,开始脱衣服。 宴与朝“?” 见他一件一件把衣服脱掉,露出纤瘦但结实漂亮的躯体,宴与朝有些无言“我身上还有伤呢……” 凌遥“我知道。” 说罢就往宴与朝被子里钻,带着清冽的酒气,不算熏人。 深秋的夜晚寒意逼人,凌遥略带冰冷的身体从背后小心翼翼地抱住宴与朝温热的身体。 但也只是纯粹的抱着。 宴与朝僵着身体,察觉到他确实没有别的动作,才微微放松下来。 火炎之血在他身体流转,那种难言的燥热是很磨人的,冰冷的少年抱上来其实也微微压制住了一些燥热,让他不那么难受。 凌遥贴在他背后,唇瓣压在他的脖颈处,声音有些闷“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确实是想歪了的宴与朝一哽,道“没什么……” 凌遥温热的气息吐在他的脖间,轻轻浅浅地吻着“朋友之间会做这样的事吗?你和陆迢会做这样的事吗?” 宴与朝没有回答是或不是,少年那股酒气惹得他更加难耐,他整个人因为凌遥的撩拨而更加燥热,下身也因此昂扬起来,腿间的花xue潮湿一片。 这火炎之血真的是什么正经东西吗?宴与朝愤愤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