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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伏倒在外婆的床沿。盖住外婆身体的被子一半搭落地上,一大处烧烂的破洞,里面烧黑的套子裸露出来,像呲牙的魔鬼,在昏暗潮湿充满乌杂气味的屋里,狰狞的张着涂着黑色唇彩的嘴巴。外婆安眠的竹床吱吱呀呀作响,在外孙女俯下的顷刻坍塌在地。砸住了我的膝盖,即刻淌出鲜红的血,血流到红色染着引昂高歌凤凰图案的被面上,涔到背面里面发霉阴湿的棉花隙缝。 外婆无动于衷。就像她当年的女儿,任姜心瑶绝望着东推西扯。 当年,我们阿妈死时候,可怜的姜心瑶和姜瑶心哭得要死了,我俩扒拉着阿妈的身子,悲天抢地的哭喊,我还用两只手扒开阿妈的眼睛,竟都是刺人眼白,却也不曾醒来。 “外婆”。 我跪伏在外婆的身上,坍塌的床让我和外婆的身体无比紧密的亲近。 外面,天色铮亮,小屋的木窗太小。 “外婆啊,我都还没有好好照顾你一下。您冷得很吧,也没吃饭对不对?连口热水都没喝,怎么这么不爱惜身体啊。外婆,对不起,您的心瑶是混蛋,她不孝顺,她该死啊。我可怜的外婆,你看你,头发也不梳,在哪里粘的干草,手还这么凉,干嘛不生一把火呢?上次不是在你枕头下面掖十块钱吗,为什么不割点rou吃呢?外婆,阿心的傻外婆,阿妈想你我知道,阿心知道的,可也不能因为想她就跟去了啊,阿妈死了,阿妈是个死人,不能照顾你的。外婆,你不是说要等阿心考大学挣钱孝顺你吗?把你接到大城市,住高楼,吃烧鸡,坐电车,坐飞机,你不是想坐飞机吗?我早跟你讲过的,坐飞机一个多时辰就到台湾了,不是说外公在那边等你吗?” 我的胸腔,像震动的鼓膜,被子散发着发霉湿阴的气味。哽咽着的姜心瑶看着外婆闭合的双眼和满是沧桑皱纹的脸,涕泗横流。 “外婆,为什么走啊,怎么忍心撇下你可怜的阿心,你不是说等我念了大学给您找个好看的孙女婿吗,个子高,有钱,开着电视里的小车载您,让人家眼红。。。。。。外婆啊,你不是说要等我们的阿瑶回家吗,我们的阿瑶笑着,给您买一大袋子好东西,给您买核桃粉,买奶糖,买rou松,给您买龙虾酥糖,买新衣服,鞋子,再买一台大彩电,外婆你说的,说要等我俩孝顺您,要活一百岁的啊。我可怜的外婆啊,走了,为什么要走啊,你忘了,你记性怎么就那么差啊,你一直受苦一直受苦,还没享一天福呢。你走了,阿心怎么再孝顺你。还有啊,你走了,阿心怎么办啊,阿瑶回来见不到您,会打死我的。你不是最心疼我的吗?您走了,宝子他妈再打我再骂我,您的阿心躲哪啊,谁还会抚她的肩给她擦眼泪。阿妈走了,外婆怎么能也狠心撇下阿心不管走了啊。” 我哭哭啼啼,自言自语,眼泪淌下来,鼻涕淌下来,被子上哭湿一大片。书包 网 bookbao. 想看书来书包网 第十一章:20外婆的眼泪(下) “快去姜老师家看看吧,白桂花跟姜心瑶她外婆的娘家侄儿干起来了,正往墙上撞哪。” 我家的院子门口,挤满了看热闹的。里面,乱成一团。 父亲姜正民蹲在堂屋门口东边,耷拉着脑袋,抱着头。柱子拉着他娘,哭得鼻涕流了一嘴片子,张嘴巴一哼哧,鼻涕顺势流进了嘴巴。宝子跟个缩头乌龟似的,躲在厨屋里头,够着头往外看,一群拉架的妇女,还有一个跟姜老师同个学校教学的同事,正跟我外婆娘家人讲着道理。 “姓姜的还有你那个老婆的老娘家,你们都听好了”,白桂花一跳老高,“要是敢叫柱子他爹给那个老婆子打孝杖,我现在就一头撞墙死,跟那个老婆子一起死,叫柱子他爹领着俺俩儿一班子给我也打一回孝杖。来到我家作,那个老婆子是叫我掐死还叫我烧死了。自己没本事,生个给人家干的闺女,死的还早,现在叫俺男人给她做儿子,打头孝,想咒死俺上寨的亲娘亲爹呀?”她一边跳一边指,“你们现在都滚,上我家干啥,我家没死人,谁想穿孝衣谁穿,谁看不下去穿白孝衣给她当儿子去送她。” 白桂花指天画地,扯胸跺脚,唾沫星子满天飞。柱子拽着她的衣服襟,跟着她的身子东扑棱一下西扑棱一下,哭成泪人。 说这话,外婆小侄女也不是省油的灯,三十*岁如狼似虎的年纪,听白桂花说这话,听不下去,火气就飕飕串脑门子上了,走上前跟她理论。 “你看你那个熊样,你叫唤个鸡毛啊,今个要不给我姑的丧事办得得得发发,风风光光,你男人要不给俺姑打孝杖,你就看吧,今个要不掀翻你家的屋顶,揪掉你小儿的*,我都不姓杨。算老几呀你,你嚣张个啥东西。克死男人的祸害,丧门星,跟我叫。” 外婆这个厉害的侄女也不是啥善主,跟白桂花如出一辙,都有三四年没看她亲姑一眼了,外婆在他们眼中,穷老婆子,都嫌得慌,跟她亲近,无非是经济要损失,哪怕称一斤白糖半斤鸡蛋,都少不了花钱。不过逞强逞威风的事,她还是愿意做的,人争一口气,扬眉吐气嘛。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挤到院子里头,人总得要脸吧,扒屁股一般的羞辱,白桂花这头母狮子终于被激恼怒了。 她横着身子一头撞到外婆的亲侄女儿身上,拽住她俩膀子,往外顶,也不敢有人劝架了。门口的看客有人笑着,更多人瞪着眼张着嘴巴,怕伤着,往墙两边挤身子,闪出了一条道。那侄女趔趄着往后褪身子,顺势抓起了白桂花皮筋缠住的一把头发,狠着往外拽,书包网 bookbao. 想看书来书包网 第十二章:21英雄救美(上) 办完外婆丧事,我再次回到凤城高中,已经是星期二的下午了。 我踏进一中大门时刻意看了一下裤兜里装住的小表,那只淡粉色的小手表是我一次卖山货时候在一处桥上捡的,表蒙子四分五裂,却没有破掉,还能看。扣住的一半表带不见了踪影。刚开始时我还用红头绳绕表头缠住,绕成三条,也够结实,往手腕上一绑,虽然掉不下来,可难看的很,绝对会被别人嘲笑的,并且太过暴露,回家时给柱子或宝子盯上,那只破表也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我看表时是两点三十八分,刚上课八分钟,我记得这天下午的第一节是数学课。 我心里仍然留着没有愈合的丧亲之痛,不想当着大庭广众诧异和猜疑的目光,低垂着脑袋从门口绕过讲台坐回自己的位置,也不想当着全班同学和老师的面解释说,“我可怜的外婆死了,所以才旷课并且迟到。”此时此刻我什么都不想说,也不想被谁批评数落。我只想就一个人悄悄呆着,不要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