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 骗子

    夜阑人静，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护士站那边偶尔传来几道脚步声。

    林知深站在病房外，想要推门，看到里面的情景却又顿了顿，抬起的手慢慢垂下。

    林以祺似乎睡着了，趴在床上一动不动，薄薄的毯子一半被她垫着，一半盖在身上，应该是林亦行为她盖上的。

    而靠坐在床头的男人，同样半点没动弹，仿佛石化了一般，视线定定落在她身上，嘴角含笑，眼中全是痴迷。

    若非亲眼所见，他都无法想象，自己这位同卵双生的弟弟会有如此模样。

    接到保姆打来的电话时，他吓得浑身都已冰凉。

    以为林亦行是自杀那一瞬间，他甚至看到了死去的自己。

    若林亦行就这样离开了，他这个罪魁祸首大概也没法再活下去。

    可现在，林亦行活着，他也活着，大家都还好好地活着，接下来会怎么样，他依旧不知道。

    以前只觉得，那是世俗不容的事，是背德，是禁忌。

    而如今，又在那道一直打不破的枷锁下，加上了第三个人。

    别的男人他都可以努力说服自己不去在意，不去害怕，但林亦行……

    在林亦行面前，他什么都不是。

    哪怕林以祺说过，已经不爱了。

    她的话，他想去相信，又不敢再相信。

    因为无论嘴硬过多少次，她都会用行动来驳斥那句最可笑的话。

    一次又一次，借着醉意，躺在林亦行身下，做着她这些年最想做的事。

    她一直都是个骗子，满嘴谎言，骗了他一次又一次。

    “快！快！这边。”

    “扶好扶好！别乱动！”

    一群人推着个病人从身边快速跑过，林知深猛然一阵恶心，弯下腰刚干呕了两下，整个身子就都不受控制地往地上跌去。

    那是救护车上抬下来的伤患，头上、身上，全都是血。

    “先生！”经过的护士连忙蹲下去查看他的情况，“先生你没事吧？”

    喉咙发不出声音，他想伸手去扯衣领，却一点力都使不上来。

    胸口闷得无法呼吸，颈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勒着，眼前灰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脑海里却又不断浮现出林以祺倒在血泊里的画面。

    “可能是晕血，先扶他起来。”另一个护士跑过来帮忙，“到那边平卧。”

    只短短一分钟的时间，他就已经脸色惨白，浑身湿透，大滴的汗珠从额头滚下。

    “量一下血压，你看看他口腔中有没有异物。”扶着林知深在凳子上躺下，护士又不停拍着他的肩，“先生，先生？你感觉怎么样？”

    林知深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却忽地笑了笑。

    这次居然没直接昏厥，也算是一种进步吧。

    另一个护士想检查他的口腔，他却又摇摇头，颤抖着手扯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偏过头艰难地大口呼吸。

    “先生你这症状像是晕血，需要好好休息，你来这边是探望病人吗？病人在几号床，我帮你通知家属。”

    下意识朝走廊那边看了眼，林知深缓了半天才勉强挤出几个字：“不用，多谢。”

    熬过最痛苦那几分钟，情况便渐渐好转起来，他一手撑着凳子，一手抓着椅背，终于还是颤颤巍巍地坐起，在护士惊讶的目光中一步步走向门口。

    吹着夜风，呼吸着更新鲜的空气，他才觉得那股窒息感稍微减弱了些。

    可一想到林以祺，想到林亦行，胸腔中就又像是被什么堵着，很沉，很闷。

    来得匆忙，他并未叫司机，如今这种情况根本没法开车，他只能拉开车门坐进去，放低椅背，无力地躺下。

    车子前方放着个已经明显很旧的摆件，两只灰白色的小猫互相对峙着，一只高傲地仰着头，一只扭着腰撒娇。

    那是当年他刚买这辆车时，林以祺送他的礼物。

    东西并不昂贵，风格也与整辆车，与他这个人格格不入。

    但当初她就像那只小猫一样不停跟他撒娇，说这个摆饰刚好和他们俩一模一样，说她很喜欢，他便也欣然接受了。

    那时候的她，真的很爱撒娇。

    而那时候既没谈过恋爱，也没给女孩子当过哥哥的他，以为一切都是正常的。

    从一开始面对他的小心翼翼，到一步步试探，一点点靠近，最后她完全褪去胆怯，与他越来越熟悉，越来越亲密。

    他以为，那是兄妹之间正常的相处模式。

    哪怕偶尔亲密得过了头，但每次看到她天真无邪的笑脸，看到她单纯的眼神，他都会告诉自己，不要想太多，她是因为自小孤苦，又被林亦行欺骗伤害，才特别没有安全感，才最喜欢黏着他。

    可是……

    林知深猛地直起身，想把面前的摆件扔掉，可它们在车上放了太久，底座粘得太牢，没有专业的工具，怎么也拔不掉。

    一切都是假的。

    她那副如面前这只猫咪一般，单纯可爱、懵懂无知的模样，全是假的。

    假装做噩梦，衣衫不整地扑进他怀里；假装生病，要他陪要他抱；假惺惺地在他面前哭泣，说同学孤立她，让他心疼，让他亲手为她擦去眼泪。

    甚至，假装无意地等在敞着门的房间里，恰好在他经过时开始换衣服，恰好将身体裸露在他眼前。

    那么多的故意，那么多的算计，他却蠢得一点都没发现，直到不知不觉中生了涟漪，他都还在为自己的荒唐而自责，一遍遍唾弃着自己。

    “啪！”指尖传来阵刺骨的痛意，摆件没掰下来，倒是那只仰着头的小猫被彻底拧成两段，头身分离，裂口戳进他指尖，鲜血汩汩而出。

    眼前又一阵眩晕，恶心感再次袭来，他握了握拳，将流血的手指收在掌中，看着段成两截的猫身，又忽地笑出声。

    除了怪自己蠢，还能怪她什么？

    心志不坚的是他，私欲不克的也是他。是他罔顾人伦对亲meimei动了心，也是他假借醉酒把她压在床上，主动迈出最后那一步。

    就像她说的，她从没强迫过他，他又能怪她什么？

    “林以祺。”

    看着那只撒娇的小猫，看着和她一模一样的神态，扣上去的手指又缓缓松开。

    靠着椅背重新躺回去，林知深阖上眼，染血的手指用力一扯，衬衫上的第二个纽扣也被解开。

    可还是感觉，喘不过气来。

    ===============================

    大哥的回忆也有点长，要分好几章写，今晚太困了，暂时就上一章2000字的吧，剩下的明天再更，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