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8 雪夜

    这场雪持续了整整两天，在地上堆得足有膝盖高，堵了很多路，连回蓉城的高速都暂时被封住几段。

    县城里倒是因为及时清理，路面基本都能通行，可车子也开不进偏远的地方。

    抬眸看一眼远处即将拆迁的几排旧楼，林以祺开门下车，踩在雪地里，一步步往前走。

    脏乱的小吃店大门紧闭，只从旁边开了道虚掩的小门。林以祺伸出手缓缓拉开，里面燃着炉火，炉边坐着个挺着肚子的女人，旁边还有个三岁小男孩在地上摆弄着玩具。

    看到她，女人面无表情地道：“今天不做生意。”

    “我知道。”林以祺笑笑，自顾自拉了张凳子坐下，“我是来找你的。”

    女人明显早就心情不悦，这会儿更是没耐心地瞅着她：“我认识你？”

    “你老公认识我。”男孩的玩具车刚好跑到她脚下，林以祺弯腰捡起，笑着在他头上抚了抚，“你说这孩子，应该姓周，还是姓朱？”

    女人脸色大变，猛地从凳子上站起：“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林以祺看向她隆起的腹部，“这一个，应该是姓朱吧？”

    停好车的展颜跟了进来，手上还抱着辆很大的玩具坦克，男孩见了立刻欣喜地迎上去：“给我的？”

    女人想上前拉儿子，却被林以祺伸手拦住：“给孩子的礼物，用不着这么客气。介绍一下，这是我保镖，你老公那条手臂，就是她卸的。”

    女人愤愤地盯着她：“你到底是谁？”

    “你老公想杀，却又没杀死的人。”说到这，林以祺又摇摇头，“不对，不该说老公，应该说，情夫，毕竟你现在，还没离婚呢。”

    女人脸色发白：“他……他做的事，与我无关，我不知道……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你知不知道，也与我无关。”林以祺笑着把小男孩拉进怀里，“反正我这个人，向来都是以牙还牙的，别人怎么对我，我就十倍还回去。”

    女人一把将孩子抢回去，紧紧护在身后：“你跟他有仇你找他去，找我们孤儿寡母干嘛？”

    “他如今人在警察手里，我怎么找他？”林以祺淡淡地笑笑，“展颜。”

    看展颜取出把军用刀，女人护着孩子连连后退：“你们敢乱来，我……我立刻报警。”

    展颜嗤笑：“要是报警有用，你老公早把牢底坐穿了，道上的事，还得学他，自己解决。”

    后面就是熏得发黄的墙壁，女人已经退无可退，男孩也被吓得大哭，眼见展颜的刀就要落下，女人终于颤抖着嘶喊出声：“我只知道他说会给我一百万！”

    “哦？”林以祺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他说……他说这次能赚一大笔，他会带我离开这里，给我一百万，重新开个店。”女人泪流满面地看着她，“我真的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就算做了什么也不关我的事，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一大一小两道哭声混在一起，听上去凄厉而悲凉。林以祺却未理会，只带着展颜沿着刚才的脚印，慢慢回到车上。

    欺负女人和孩子，从来都不是她愿意做的事，可别人都想要她的命了，她还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这是咱们现在唯一的办法了。”展颜叹息，“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用。”

    林以祺笑笑：“赌一把吧。”

    对于那样一个混吃混喝无恶不作的男人，女人在他心里能有什么位置？唯一能赌的，也就是两个男孩在他心里的分量。

    回到医院已经是傍晚了，雪开始融化，天气愈发寒冷。

    躺了几天，聂钦早已受不了，正一个人小心地在走廊散步。

    林以祺朝他扬扬手里的袋子：“吃饭了。”

    他应该猜到她去做了什么，可她不说，他也没问，两人就这么默契地避开这个话题。

    头疼头晕，恶心干呕，都是他这些天正常的症状，一顿饭就只随便吃几口，明明也没多久，人已明显瘦了一圈。

    看着他那张仍然没什么气色的脸，林以祺问：“要不要休息一下？”

    聂钦笑着摇摇头：“躺不动了，还是出去走走吧。”

    林以祺扶着他，从这边走廊慢慢走到另一端，几个来回后才在窗边的凳子上坐下。

    几个小孩在扔雪球，互相打来打去，还不小心砸到路过的病人。护士出来阻止，几人撒腿就跑，一眨眼便没了踪迹。

    林以祺看得兴起，也从窗边抓了把雪，握在手中把玩：“确实好久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要是堆雪人，轻轻松松就能两米高。”

    聂钦抬眸看着她：“你喜欢雪天？”

    “南方人应该都挺喜欢的吧？你当初在北方上学，第一次见大雪的时候，难道不激动？”

    他笑着点头：“是有点。”

    “我小时候第一次看到比膝盖还深的雪，激动得一夜都没睡好。印象中雪最大的，是高二那年，堆得比这次还厚，我和……”说到这，她忽然顿住，笑着摇摇头。

    她和林亦行，玩了一整天的雪，两人还比赛看谁堆的雪人高。林亦行占了身高优势，她怎么也追不上，气得爬上他的雪人搞破坏，结果雪人倒了，她摔下来，被林亦行及时接住。

    那一次，两人的唇离得很近，她差一点就控制不住吻了上去。

    “现在长大了，不想玩了。”一把将手中的雪团扔出去，林以祺笑着坐回凳子上，“倒是很小的时候，我妈带我去过一个地方，我只隐约记得，那是个很美的院子，有条河，河上还有桥，有古建筑，有假山，亭台楼阁，红墙枯柳，下雪的时候特别美，尤其是晚上，到处都是灯笼，当时我站在院子里，抬头看去，那种感觉……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感觉很温馨，和城里那些冷冰冰的灯光不一样，像个世外桃源，我当时就在想，要是能一辈子住在那里就好了。可惜，最后还是得回去，听我妈说，那里后来拆了，想去也去不了了。”

    聂钦静静看着她，听她说完，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起身，弯腰拉住她手腕：“带你去个地方。”

    林以祺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还在住院，这么晚了要去哪？”

    “晚上不用输液，跟护士说一声就行。”

    仍然是展颜开车，聂钦坐在副驾指路。往南的路明显好走许多，比起中午，路边堆积的雪也浅了不少，时不时就有冰雪混着水珠从树上落下，打在车上滴答作响。

    展颜笑道：“聂警官你平时也不是冲动的人，这有什么急事让你连院都不住了？”

    聂钦看着窗外的雪，笑道：“晚了就来不及了。”

    沿着清理过的公路驶了一个多小时，三人才抵达邻县一个小镇。展颜按聂钦的指示，沿着镇外那条河一直往里开，最后停在道路尽头。

    “这什么地方？”

    展颜还在开口询问，林以祺却一下明白过来，诧异地看向聂钦。

    聂钦笑笑：“有一次来这边办案，无意间发现的。”

    流水，石桥，红墙，古院，枯柳，红梅，假山，还有满院的灯笼……进去之前林以祺就知道，这不是她小时候去过的地方，但确实很像很像。

    这种风格的院子，全国各地到处都有，算不得多稀奇，可偏偏就面前这个，配着当下的雪景，重新给了她那种熟悉又温馨的感觉，仿佛一切都是记忆中的样子。

    里面的服务生似乎没料到这种天气还会有客人，热情地迎上来：“几位是想吃饭还是住宿？”

    林以祺抬头，静静看了一圈：“给我们三间房吧。”

    院子很大，房间也足够宽敞，只是这地方不管怎么看，都更像是私人庄园，而不该是商业之所。甚至就凭这建筑和装潢，前期的投入肯定远远比后期收入多得多，也不知道老板怎么想的。

    “这里原来确实是座私人庄园。”听了她的疑惑，聂钦介绍道，“听说是被一个有钱的老板买下重新装修过的，一开始也没对外开放，去年才开始经营，估计就是不想让这地方闲置，白白浪费了。”

    扶着他进屋，看到他头上包扎的纱布，林以祺问：“你确定今晚能住这儿？要不还是回医院吧，万一又疼了……”

    “没事，就算在医院，每天晚上也是这样过的。”聂钦在沙发坐下，对着她笑笑，“这里，像你的世外桃源吗？”

    林以祺点头：“像，非常像，我小时候，就想在这样的地方住一辈子，没人认识我，我也不用理别人，不管我妈是什么身份，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骂我，就我和我妈两个人开开心心的。”

    “你现在，也可以开开心心的。”聂钦定定看着她，“带你来这里，就是想要你开心，我知道你现在压力很大，要走的路也很难，但是……”他犹豫片刻，继续道，“我会一直支持你的，只要你需要，不管做什么，我都可以帮你。”

    “聂钦……”

    看着近在咫尺的脸，他的唇缓缓落下，小心翼翼地贴上去。

    林以祺没躲，也不想躲。

    他的唇干燥、苍白，却又炽热，舌尖慢慢探入她口中时，似乎带着无数火苗。

    林以祺张开嘴巴，唇舌缠上他，领着他渐渐深入。

    他的心跳很快，胸膛紧紧贴着她，随着她慢慢倒向沙发，整具身躯也覆了上去。冰凉的手掌从她腰间抚过，缓缓探入衣内，肌肤相触，激起她阵阵颤栗。

    他顿了顿，手掌继续往上，握住其中一只乳，呼吸越来越急，胯间肿胀那处紧挨着她小腹，来回磨蹭。

    “嗯……”林以祺的呼吸也乱了，手从他腰间探入，穿过内裤，毫无阻隔地握住。

    他闷哼一声，伏在她颈间低喘，吮上她锁骨，手从胸乳摸索着往下，同样穿入她内裤，抚上那片已经湿润的柔软处，轻轻揉搓。

    林以祺舒服地仰起头，夹紧他手指，手中用力taonong，激得他粗喘不止。

    “嗯！”他又忍不住哼了声，小腹紧绷，手指从她下面那个小口插进去，另一手去解她上衣。

    左手本一直撑在沙发上，如今忽然松开，他整个身子的重心都压到了她身上，林以祺有些喘不过气来，只能下意识推他，结果刚一低头，下巴就撞到他头顶。

    看着厚厚的纱布，她被吓得不敢再动：“没事吧？”

    几丝痛意传来，聂钦咬了咬牙，空气中的情欲却也一点点瓦解。

    看着两人暧昧的姿势，感受着指间的柔软湿滑，他忽地直起身，忍痛从沙发站起，离她越来越远：“对……对不起，我……我……这些天我脑子不清醒，对不起……”

    无比熟悉的画面，就连说辞都和上次一模一样。

    可这个人是聂钦。在她这里，无论他想要做什么，还是不愿意做什么，都可以多些包容。

    林以祺起身，笑着摇摇头：“早点休息，明天一早还要回医院，有什么事叫我。”

    雪还在融化，水滴从屋顶流下，有节奏地敲打着地面。

    林以祺裹着大衣，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廊上的灯笼。

    似曾相识，身临其境，恍惚间却又分不清小时候看到的那些究竟是真实，还是只是一场梦。

    她对那个女人最美好的记忆，也就停留在这样一个地方了，没有斗争，没有谩骂，没有仇恨，也没有悲痛，有的，只是母女之间最温馨的时光。

    “妈。”她不由自主地呢喃出声。

    这一刻，突然又有些想她了。

    服务生走过来，问她需不需要帮助，她跟着进了大堂：“能帮我联系你们老板吗？这座庄园，我想买。”

    “我们不知道老板的联系方式。”服务生歉意地笑笑，“不过听经理说过，这个地方不会转卖。”

    “是吗？”

    “经理好像是说，这是老板最喜欢的地方，他花了高价买下来，又精心打造成这样，不可能卖的。”

    “我明白了，谢谢。”

    重新走在院子里，看着和记忆中极其相似的一切，林以祺又释然地笑笑。

    买来干嘛呢？有那个闲钱，还不如全都投到事业中去，过去的事已经过去，她早就在向前看了，如今还矫情个什么劲？

    深呼口气，她毫不犹豫地转身，迈步就要回房，可无意间一瞥，却又慢慢愣住。

    围墙边，梅树下，一对极其丑陋的石雕互相依偎着靠在雪中，与整座庄园的精美格格不入。

    “这就是你送我的礼物啊？这么丑你也拿得出手？”

    “不是礼物，这是你，你看像不像？”

    “你说我是狗？我看你才像条小狗呢，天天屁颠屁颠地跟在我后面，动不动就嗷嗷叫，还哭鼻子。”

    “人家这是在夸你，每次同学欺负我，你冲上去保护我的时候，就像条大藏獒，又凶又帅。”

    “你堆的这叫藏獒？哪里来的土狗，丑死了，等我堆给你看看。”

    “你这个更丑，哪里像藏獒了？”

    “不像藏獒，像你，动不动就撒娇卖萌，还耍无赖，你看你看，还瞪我，我要把它眼睛再加大点。”

    再次走进大堂，林以祺问：“你们老板，叫什么？”

    服务生尴尬地笑笑：“我们也不知道。”

    “你们经理总知道吧？麻烦把经理电话给我。”

    照着服务生手机上的号码拨过去，林以祺很快得到回复：“他现在是清辉集团的一个高管，叫林亦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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