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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杀军队、窃取情报、走私枪械、攻击政府大楼。 每一样都是可以让他把自己视作敌人的凿凿罪证。 如果想要在回去之后依旧享受欧尔麦特那丝毫不掺杂恶意的信任的话,就一定要将自己在异世界做的事情瞒得严严实实的。 绝对、绝对不可以让欧尔麦特知道真实的自己到底是个怎样污浊而无可救药的恶党。 在认清这个事实之后,一方通行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 自己以为拥有着的幸福,其实不过是镜花水月,经不起半点碰触,也容不得一丝杂质裂痕。 在那样不掺杂一丝黑暗的光明世界成长起来的欧尔麦特,拥有着那样既包容又不包容的完美英雄思想的欧尔麦特,与污秽而腥臭的一方通行是两个世界的人。 如果不是欧尔麦特强行将他拖到阳光底下,他们大概会如同平行线一般,过去、现在、未来,永不交集。 欧尔麦特可以原谅一个从小生活在研究院中被用作小白鼠不停改造着身体的孩子犯下的大错。 但是绝对不会忍受一个已经在正常的社会之中生活了多年,明辨了是非的少年凭借自己意志犯下的罪行。 如果被欧尔麦特用那种看待敌人、看待罪犯的冰冷眼神看着的话,连一方通行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于是他在欧尔麦特的面前,演了一出早已准备好的剧目。 脸上带着的是精心雕琢的面具,口中说着的是反复揣摩的台词。 一方通行凭借着自己脑中的印象扮演了一个自己记忆中的,同时也是欧尔麦特心中的‘一方通行’。 一方通行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有演戏的天赋。 一个自己飘荡在无所依凭的空气之中以上帝视角静静观摩自己的表演,时不时挑剔地进行点评。 另一个自己面不改色、应用自如地进行着早已排练过千万遍的表演。 当那个破烂玩偶带着欣慰的笑容倒下时,一方通行才骤然松了一口气,他甚至不太敢去想两年以后的那场相遇,他又要用怎样的故事去敷衍。 在与自己挂念着的欧尔麦特交流了之后,一方通行没有感到轻松,反倒愈发觉得疲惫,那是一种精神上的倦怠,无论多少的睡眠休息都弥补不了。 除了太宰治交代的事情,他连家门都不想出,无论是换季的衣服、日常的用具还是三餐都是让自己的部下送到家门口的。 在家里也只不过是打游戏,那是在上个世界他与征服王曾经一起打过的双人游戏,出乎意料的还有单人的版本,但是不知怎么的,原本觉得还算有趣的游戏也变得日渐乏味起来。 很快,无论什么游戏都无法吸引他的注意力了。 然后他又开始看书。 这也算是他为数不多的难得的爱好了。 在接受树形图设计者精密演算过的课程和书籍之前,在宛如地狱般的‘特力研’之中,书籍就是他唯一能够得到的与外界交流的工具了。 他是从书中知晓万物的。 知道外界的孩子不会如他们一般终日在实验台上度过,知道不是每一个孩子都要被迫接受电击、注射、鞭打,接受这一切恶魔施加的苦痛,只为了成为超能力者,也知道他们不是生来就是一个人,每个人都会有父母亲人,那可以永久陪伴在他身边,不会下一秒就失去呼吸的——家人。 书籍当然是无穷无尽的,即使耗费上一生的时光,也没有人能够看完所有的书籍。 因此一个人如果不看书,那绝对不会是因为没有书看,而是因为他失去了对书的兴趣。 一方通行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出于这样的状态。 事实上到现在为止的一切状态都已经很清晰明了了,他当然知道自己患上了某种精神上的疾病。 倦怠、消极、漠然,对一切的事物失去兴趣。 实际上,不需要医生,一方通行完全可以靠自己就从这种低迷的状态之中挣脱出来。 只要他想。 用[矢量cao作]调节自己体内的激素,让它们达到平衡,只要一方通行需要,他甚至可以靠自己的能力刺激大脑,调节激素,保持愉悦的心情一辈子。 事实上直到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他一直都是靠这种办法来保证自己心理的健康的。 但是现在做不到了。 那个可以挽救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就在他无法接受织田作死亡的那几天时间里,抑郁的种子已经埋下。 为什么不早点清醒过来? 为什么那时候没来得及阻止织田作? 为什么不早点赶到,哪怕再早一秒也好。只要他的心跳还没有停止跳动,他就可以将他从死神手中夺回来! 在清醒的那一瞬间,庞大而嘈杂的自我折磨蜂拥进大脑,让他本就脆弱的神经尖叫呼喊渐渐崩坏,下意识的自我保护让他自欺欺人将雪和一方通行分裂开来。 没错,痛苦的是雪,自责的是雪,濒临崩溃的是雪。 不管一方通行的事。 没有办法做到了。 在时间的慢慢咀嚼消化之中,那层自欺欺人的面罩也被撕烂,所有的情绪都被赤裸裸地摆在光天化日的集市之中任人观摩赏鉴。 拯救自己这件事情,他没有办法凭借自己的力量做到了。 并不是无法做到,而是激素的失衡让他根本无法使自己产生想要快乐的愿望,也就根本无法产生用能力调节激素的欲望,失去了在最初的时候制止的机会,那颗屹立在悬崖边上的心脏便如同抛物线一般,直直地坠入了深渊。 或许是因为太过于依赖自己的能力,以至于一方通行自己的调节能力实际上弱到可以忽略不计,如同一个被捆绑了手脚的人在坠入深井之后,又如何能凭借自己的力量爬出深井呢? 只有求救才行。 在愈发灰暗的精神世界之中,一方通行仅存的一点生存的欲望让他联系了自己在这世界上仅剩的可以信赖的人。 “……太宰。” 在犹豫着开口叫出了对方的名字之后,一方通行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开口。 太宰治却如同会读心术一般,在电话那头开口说道,“我现在到你那里去。” “之前就觉得你很不对劲了,呐,一方通行君,你的部下跟我汇报说,你已经连续两天既没有出过房门,也没有让他们继续给你送饭了。” 电话的杂音模糊了他的声音语调,听上去格外的不真切。 “安心吧,一方通行君,我会让你活着见证森鸥外的死亡的。” “绝对不会让你饿死在自己家里面。” 调笑般的语调。 ——却又是如此让人安定。 这样想着的一方通行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太宰治本身就是一个追求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