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67
居然也敢这般和我们国公府杠上!也不知他是哪里来的胆量,早知这般,当初便应当直接将他解决了方是——” 他不过是那日一时饮酒忘情,行至城郊,恰见一农户女儿生的袅娜纤细,粗布衣裳也掩不住满身的风情。不觉酒劲上头,便与了农户五十两银子,要将他女儿买下来。 五十两,原够普通人家两年的花费了,贾珍自觉已经足够,谁知这农夫居然咬死了口,无论如何也不愿将女儿送进府去。贾珍本就有些喝昏了头,一时恼怒,便直接命人强行将那女孩儿堵了嘴,一辆马车运进了府去,自己则扔下了银子放在桌上,便全当是将人买回来了。 他哪知这农户居然是个这样的心性? “人呢?”贾政紧紧锁着一双眉,“人还活着吧?” “活着呢,”贾珍忙道,“还有小丫头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就是不太懂事,闹了几次非要寻死,因而令几个人将他绑住了。” “活着就好。”贾政道,“于外头抛头露面,只怕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女子。既然如此,你便咬死了口,说是这人原本便是卖给你的,不过后来嫌钱少,这才又上衙门去闹事——这几日王兄亦在到处帮忙打点,若是不闹到圣上面前,只怕还能无事。” 又厉声嘱咐道:“这几日你且安生些,莫要再寻出什么事来了!” 贾珍忙应了,一时又迟疑道:“听说目前接手这件事的那位王大人与张家的二爷甚是交好......” 贾政只听这半句便知其意,心内揣度半日,终究是不忍贾家声誉一败涂地。因而便将门口守着的丫鬟喊进来,道:“将宝玉唤来。” 家中出了如此大事,宝玉便告了一日假,本在惜春房中安慰他。闻听贾政派人来唤,只得起身先过那边儿去,便听贾政问道:“这些日子,我看你与张家二爷相处甚好?” 宝玉忙躬身答道:“禀父亲,师父一向勤于教导于孩儿,处处皆用心于孩儿身上,孩儿亦是极为感激的。” “那便好,”贾政的手指摩挲了白窑盖杯半晌,随即理所当然道,“如此,你今日便带些拜礼,预备上三千银子,令张家二爷与王大人说一说此事,寻个缘故,轻轻揭过便好。” 宝玉猛地瞪圆了眼,心却直坠坠向下沉了沉,只装作不解其意道:“不知老爷是何意思......” “宝玉,这你如何也不懂?”贾珍于一旁不耐烦道,“那王大人最是个守规矩的,平日里一点情面也不肯讲,若是我们直接去,定然是行不通的。偏生他又只与张家二爷交好,因而少不得你如今为咱们府上出出力,帮着说几句好话。他平日里便对你另眼相待,有这师生情谊在,你还怕办不成事么!” 他只顾着说的痛快,却全然不曾注意到宝玉手上几道青筋皆已凸显了出来,咬着牙,一声儿也不吭。 宝玉素来是怜香惜玉之人,哪怕是前世,他无能为力之时,也是不曾做过一件伤害他人之事的——如今他已然重生一遭儿,难道还要为这些个糟蹋清白女儿家的须眉浊物收拾烂摊子、反过去冤屈好人么! “你珍大哥哥说的是,”贾二老爷见他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登时觉着这个儿子愈发不通人情世故了,不禁蹙起眉教训道,“也不想想是谁出面令张家二爷收你为徒的,如今不过是令你为府中略做两件事,难道便这般难为你不成!还是这府里声名儿一败涂地,于你能有什么好处?” 一言未了,他便看见原本始终垂着头的宝玉一下子抬起了头来,不知为何,眸中皆是令人有些心悸的情绪,全然不是先前那般在他面前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的模样。 贾政的眉不禁蹙的更紧了:“孽子,你为何不说话?莫不是没听到——” “不。” 贾政愣了半晌,方腾地一下从太师椅上站起身来:“什么?” “我说,不。”宝玉一字一顿地从口中吐出这句话来,抬头看着他,眸子里隐隐像是有冰冷的火焰在熊熊燃烧,“怎么,老爷,现在我这句话说的还不够清楚么?” 农夫何罪?那女子又是何罪? 难道只是因着生的好了些,便活该这般被人欺侮么? 宝玉扪心自问,终究是无法欺瞒过自己的心,为着这些个原本该关进牢狱、罔顾人命之人向师父求情。 哪怕他今世移了性情,念了书,认认真真要走这仕途,他也绝不会与这等国禄利鬼一道同流合污,去欺侮那些个无辜的百姓! 这话听在贾政耳中,不啻于惊雷一般,只气得他一时间手都开始打哆嗦:“反了你了,真是反了你了......” 贾珍亦是大惊:“宝玉,你怎能如此与你老子说话!这孝一字——” “天地君亲师,这天地原本便是排在亲之前的,”宝玉截断了他的话,淡淡道,“仰不愧天,俯不怍人,方能以孝道而论事。如今这事上对不住天下亦对不住地,我缘何要答应?” 贾政见他死不认错的模样,愈发气得胸口直疼。一时间只死死捂了胸口,一叠声喊道:“关上门!上家法!谁也不准向里头说一个字!若是谁让老太太知晓了,便拖出去将他也一同打!” 宝玉:...... 你当我是傻么,乖乖站在这处让你打? 他暗暗于心中摇了摇头,眼看着小厮手忙脚乱还来不及关门,忙忙抬起脚来,顺着那门缝便呲溜一声钻了出去。因着日日在张府也学些拳脚功夫的缘故,他这几日身子骨儿也好了不少,轻而易举便摆脱了一众小厮,惹得贾政于他身后暴跳如雷,连连咆哮着令人将那个不肖子押回来。 宝玉头也不回,正跑到院子里,却忽见一条手臂伸出来,猛地将他拽入葱茏的花木中去了。 清雅的檀香随之扑鼻而来,宝玉抬头,果见妙玉整了整自己的衣袖,随即淡淡垂眸望了他一眼:“随我来。” 宝玉奇道:“你知晓我要去寻何人?” “这是自然。”妙玉将花木拨了拨,“你要寻的那人,仍在东府的丹房之中,只是如今这大门处皆是要找你的,不如从这小径处过去,反倒僻静。” 宝玉亦不想被拖回去行家法,闻言便笑道:“那便多谢妙玉师父了。” 而与此同时,张府之中,一个小厮亦细细向笔挺坐在太师椅中的他家主子绘声绘色说了贾府之事:“......如今贾府上下皆为着这件事忙着到处打点,人人都说,连宁国府门前的两头石狮子只怕都是不干净的!就是不知荣国府......” “荣国府尚好,”太师椅中的人懒洋洋垂着眸子,“虽然也是不成器,到底有几个明白事理的子孙在。” 比如他那个蠢徒弟。 这句话他想了想,到底还是不曾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