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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因为凑不够学费独自躲在小巷子里哭,见我走过去,连忙佯作若无其事地抹了抹脸,还特意拧开一瓶矿泉水冲了冲手掌,用那双兔子一样红通通的眼睛不屑地向远处瞅瞅,说,天可真热啊。 我跟在后面屁颠屁颠地赞同。 女人真是善变的动物。 ——第二天她又rou到不行的蹲在马路对面接我放学,牵过我手的同时掐了烟,飘飘欲仙地路过众多对她抱有怀疑目光的行人,骄傲地喊我一声,儿子哎! 我不情愿的答应了。 因为那群庸脂俗粉里也包括我们更年期的班主任。不出所料的,第一次家长会她问了我,那是你……姐? 连她都对自己的推测不大自信,所以被我一举攻破了,“是我mama。” 我想那时的每个小孩都会为自己的与众不同而自豪,在我看来,那些刻板重复如同教科书一般的家庭背景从来不会得到更多的关注,只有和大家不一样的,才算得上新鲜。 可这种新鲜感并没有维持几天,就在那群拥有相似外表的孩子的嘲笑声中,如同夏天里变质的西瓜一样,散发出让人难以忍受的恶臭。 “夏息。” 比我高两个头的胖子戳着我的肩膀,戳得我直往后退,身后靠着教室墙角的垃圾桶。 “你就是这种桶里捡来的吧你。” 在那叫人毛骨悚然的臭味重新缠绕住我的身体之前,我挥出一拳打在对方的下巴上,指骨的疼痛换来一声响亮的大哭,我一不做二不休还想踹他两脚,可惜没有为自己争取到有利时机,就被尖叫着赶来的女班长和体育委员把我们拉开了。 即便如此我还是在混乱中挨了几拳,鼻血横流。 而我动手的理由仅仅是他皮球一样的肚皮看着就很好踢而已。 我的确不该这么做的。 我的冲动害夏皆二度被请来学校,眼睁睁看着一帮老师像少林寺十八铜人一样围着她念经。尽管这件以明确的人身攻击为开头的事件充满足够的恶意,它还是被老师们当做小孩子间的打打闹闹,一笑而过。 隔天班主任在班会上拉着我和胖子的手强行言和的时候,我用外人都察觉不到的力气握紧了他里外都是rou的手,在微笑时用唇语说,管好你的嘴。 我似乎有某种可怕的天赋,只适合在恶劣环境中茁壮成长。 事后我痛改前非,决心做一个夏皆理想中安分守己的乖小孩儿,当然我纯粹是为了让她放心——不存在什么为了自己的觉悟,我只能为了她。我不想看这个跟我没有一丁点儿血缘关系的mama那么辛苦的养活我,但我又不敢问她为什么,我还是不敢。 但后来她回答了我。 “这点破理由不足以让我丢下你,”她说,“这世上能被穷打败的都是懦夫。同样的,因为穷而放弃自己的梦想,抛弃自己的孩子,恼羞成怒去偷去抢,再哭着解释说‘我这是被逼的’,都是懦夫。” “可以是‘我不喜欢’‘我不愿意’‘我没耐心’‘我不高兴’,但不能是穷。” “你给我记住了。” 她嘴里叼一根狗尾巴草,把烟戒了,省下来的钱统统丢进我书桌上的搪瓷存钱罐里。 她不爱给我讲她的故事,比起刻意的隐瞒更像是不屑的推脱。 “一个家庭不幸半途辍学的女大学生在人生的道路上迷失了,有什么好听的?”她嗤笑道。 好像确实没啥好听的。 我只好换了个问法,“你什么时候给我找个爸爸?” 她沉默一阵,声音轻轻地低了下去,“我懒得找他,等他来找我吧。” 我听得云里雾里,通俗的来说,就是个屁吧。 夏天还没离去的夜晚,我穿着小短裤坐在浴盆里让她给我洗头发,泡沫快流到我脸上之前就被她纤细却用力的手抹到头顶,她一面说着话,动作有点毛糙,我不在意,全神贯注地玩儿着水里的橡皮小鸭子。 抬起头,蒸腾的水汽充盈着狭小的浴室,我看到挤在窗台上的瓶瓶罐罐,墙角绿色的墙皮脱落了一块,像是狼狈的伤口。 窗外,放学后在街头玩耍的孩子在彼此家长第三次催促下,终于依依不舍的散去了。 客厅里老旧的电视机播放着失真的画面,方桌上摆着今天并不丰盛的晚饭。 颜色暗沉的家具们堆满憋闷的小房间。 生活就是这样的。 每天都是不同的一天。每天都是相同的一天。 早晨我起床的时候夏皆一般都起来了,我摸索着床沿爬起来,又倒回被子里,听厨房里发出令人愉悦的乒乒乓乓声,看她用最简单的食材给我做好早饭。在这一点上她从不怠慢,所有关于我的事情都是。 我想我大概是她在这捉襟见肘的生活上押的最后一笔赌注。 第 3 章 我有心学习,打架的毛病却忘了改掉。 我曾想这只是解决问题的一个方式,不是唯一的方式,但绝对是最容易得到快感的那个。长大后我才懂得,暴力使人愉悦,主要原因是它直接、单纯、不依靠技巧,用拳脚战胜一个人所得的结果也最为直观,所以人们一边禁止暴力,一边又享受它偶尔带来的快慰。 老实说,我住的那条街并不太平,作为底层群众的聚集地,是一切廉价的热心和卑微的丑陋滋生的温床。除去大家每日灰头土脸的讨生活,理所当然也充斥着搬不上台面的勾当,我从小就生存在这样的环境里,并没有资格去怜悯和记恨谁。 住在楼下的男人是个酒鬼。 我们租住的阁楼与他共用一个客厅,狭窄逼仄的储物间和满地狼藉的客厅是我每天的必经之地,有时他坐在沙发上神游,身边堆叠着旧衣服和饭盒,身上那件是好几天前的,散发出一股发酵的酸味,半睡半醒,凹陷的眼睛里盛满了湿漉漉的酒精。 他盯着人的时候目不转睛,眼白多过瞳仁,目光怨毒。我每天上学放学,极少有机会和他对视,选择绕行过他身前被视为瘟疫地带的区域。 事实上“恐惧”和“厌恶”在我心里没有界限,因为我们唯一那一次发生正面冲突,是我放学回家打开门的瞬间,看见他企图强暴夏皆。 身体扭在一起的姿势超出了我当时的理解范围,我脑袋里一片空白,空白是无法形容的,所以连本能的思考都做不到。 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扑上去扯他的衣服领子,抄起桌上一把黏腻的水果刀插进他手掌心里,利刃切进人体的感觉让我不寒而栗,但我始终没有松手。 刀尖顶在茶几上,血顺着桌腿往下流,他这才松开夏皆,一脚踹向我。 我跌倒在地,又翻身爬起,搀扶着我妈站在一旁,意外的心跳还是很慢,看她整理被扯乱的衣服,嘴唇被牙齿磕破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