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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道。 七娘猛抬头看着他,眼圈已然微红了。谜底,像是她的救命稻草。 “浮萍。” 绍玉说得轻描淡写,可“浮萍”二字却像千金重石,直压在七娘心口,叫她喘不上气。 浮萍,原是浮萍…… 他特意为她写的谜,七娘如何猜呢?偏她还装作猜不着! 七娘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自己像是耍猴人牵着的猴子,以为得到了满堂喝彩,其实不过是旁人的讥笑。 许jiejie、酿哥哥,她见过他们在高亭说话,在海棠树下说话。今日听真切了,原是说的这样的话。难怪见着七娘来,便不说了。 “七娘,”绍玉道,“我从不知,你的心是如此。” “自打他暗里说,春闱过后便要走……”七娘忽哽咽起来,“我才知我离不开他,我才知……” 她一时说不出话。 绍玉蹙眉看着她,十三年来,从未见过她这般狼狈。那个骄傲任性的谢七娘,顷刻间荡然无存,她只是个可怜的孩子。 娉娉袅袅十三余,这个年纪该有这样的痛楚。 可七娘怎能与旁人同日而语?谢府最受宠爱的小娘子,王贵妃与王府都争抢的媳妇,就差给她天上的星星了。 或许,陈酿便是那颗星吧! “七娘,回去吧!”绍玉不敢看她。 “三郎,你看过我的花灯么?”她忽问,眼神只空洞地望着前方。 绍玉一愣,她为何问这个? 他只点头道: “自然。我记得,谜面是‘何以解忧’,打一人名。” “你知道谜底么?”七娘低声问。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绍玉恍然大悟,只深深地凝视着她。 他果然是不了解她的。都道他们青梅竹马,可眼前的谢七娘,陌生又疏离。 至于那谜底…… 七娘自嘲地一笑: “陈酿。” ☆、第八十三章 佳人醉5 七娘垂下眸子,只朝长街的另一头行去。那一瞬间,她再不想见着陈酿,再不想见着许道萍。 她心中何尝不明白,自己的伤心难过,俱是没道理的。他只是她的小先生,而她,不过是他的女学生,那又凭什么难过呢? 可她忍不住,心中针扎似的,忍不住地难过。 “你去何处?”绍玉又一次栏着她。 七娘摇摇头,她只是不愿回到观灯台。她见不得热闹,见不得团团圆圆! 绍玉自然清楚她的性子,只一把牵起她的手,拽着往别处去。 行了不多时,巷子深处,只见一座小巧庭院。不见精致繁复,反倒有些大隐隐于世的冷清。 绍玉叩门,一布衣妇人正迎了出来。她约莫五十上下,身形肥胖,横rou堆在脸上,笑容却是可亲的。 她见着绍玉,猛一把抱在怀里: “我的小郎君,怎么想起过来了?夫人可知道么?带了多少伺候的人?” “顾嬷嬷!”绍玉笑道。 此人原是照顾过绍玉的奶妈,因着年纪大了,遂放出来养老。这宅子便是王家赠的。 “顾嬷嬷,今日上元,外边闹腾得很。我无处可去,借嬷嬷的地方一用?” 顾嬷嬷忙将他们迎进来,跟着的下人,或在外院,或在外宅,也都一一安顿好。她又在院子的暖亭里置了张小几,伺候二人坐了。 顾嬷嬷依然守着从前伺候小郎君的规矩,瓜果点心,虽不及王谢二府,也总是尽力周到的。 她瞧七娘生的好看,穿戴也体面,遂问: “这是哪家小娘子?瞧着倒眼熟。” 绍玉笑了笑: “嬷嬷怎么连她也不认得了?” 顾嬷嬷仔细端详一阵,又见绍玉与她很是亲近,略想一想也知了。 她试问道: “敢是谢七娘子么?几年不见,都这么大了!” 七娘方才只管伤心,听道唤她姓名,这才回过神。她只朝顾嬷嬷笑了笑,实在没心思寒暄。 想来,王家下人极多,她也不是都认得。况且顾嬷嬷这个人,七娘多年未见她,怕也早忘了。 绍玉见七娘无心理睬,遂拉开顾嬷嬷,低声道: “七娘心情不好,借嬷嬷的地方躲躲清净。嬷嬷忙去吧,此处有我呢!” 顾嬷嬷饶有兴味地看着绍玉,笑道: “你自小就对谢家这小娘子上心,嬷嬷能不明白么?” 她拍了拍绍玉的胸膛,眯着眼,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表情。绍玉无奈地笑了笑,只赶着她去。 七娘倒不在意他们,只兀自托腮看着天,神情淡漠,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绍玉在她身边坐下,也不说话,只默然陪着。 过了半晌,七娘方道: “三郎,为何带我来此处?” “别处有你不想见的人,不想见的景。”他顿了顿,“除非,你连我也不想见。” “我是不是挺蠢的?”七娘把头埋进臂弯。 绍玉转过头看着她,陈酿所言不虚,她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他叹了口气: “蠢,何止是蠢?” 七娘闻声,猛抬起头。只见她涕泗满面,虽是楚楚可怜,却还带着娇贵的任性。 她瞪着绍玉,怒喝一声: “王绍玉!” 绍玉轻笑了笑: “你和他,本就不是一路人。” 七娘不解,一时有些茫然。他们一处念书,她喜欢同他逗趣,喜欢与他说话。不论酿哥哥说什么,她都听的,怎就不是一路人了? “你可曾见过你五哥与卞大娘子?”绍玉问。 七娘点点头。 “那叫两情相悦。”他看着她正色道,“而你,叫一厢情愿。” 绍玉的话如此不留情面,七娘真想一拳挥过去!可他的话,却又如此一针见血。 是啊,从小到大,她要怎么便怎样,从来也没有不顺着她的。她以为此番没什么不同,可酿哥哥,本就是不同的。正如那盏花灯,也不是她喜欢,就能得到的。 “还记得你做的那篇鳏寡孤独么?”绍玉道。 七娘自然记得,那回她奋笔疾书,在陈酿书房熬至深夜。他们一起踏月,一起行过恼人的酴醾架。哎!那个酴醾架! 绍玉见她伤怀,狠了狠心,又接着道: “你的鳏寡孤独,是茶余饭后的施舍。而他那篇,你读过么?他的鳏寡孤独,是江山社稷,是治国平天下。” 绍玉说罢,再不言语。七娘惊地抬头,他还做过一篇?连绍玉也知道,可自己却不曾见过! 想来,自己只是盼着他高中,却并不曾明白,他为何要念书考科举。 自卑的心绪又涌上来。去年今日,酒楼初见,他那样清高傲慢,逼得她越发卑微。可如今,他没在眼前,那股可恨的清高,依旧压得她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