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
自从那天在演出外面遇见沈承屹。陈阮就开始变得不太正常,许子炀说的。 尤其这几天,她以前排练的时候几乎很少用拨片,这几天用拨片弹贝斯的声音巨响,像是在和谁发脾气似的。 陈阮没联系沈承屹,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自从那次填报志愿开始就跌进谷底,谁也没有呼救的意思。他们三年没见,再见面时候竟然是这样的场景,陈阮一时间觉得好笑。 不是让她走,不是要遇见新的人吗。那他来这边做什么,又怎么知道自己有演出。 看起来他也过的没有她想象中的好。 陈阮夹着烟,猝不及防被人戳了后背,转头一看,见是大白,于是挑了挑眉道:“咋?” 大白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和她说,“小阮,能帮我个忙不。”陈阮点了点头,说啥事,能帮上肯定帮。 见陈阮同意,大白边取出口袋里的纸条边不好意思道:“那个,我小孩这周五下午要开家长会,要父母双方和孩子一起参加。你也知道我的情况,所以能不能...” 猝不及防的,陈阮被烟呛了一口,咳嗽个不停,她摆了摆手,“舟姐呢。”大白挠了挠头,为难道:“舟姐她那头发染的,你也不是不知道,那一头红毛给老师和别的家长看见还得了。” 陈阮脑子里忽然闪过江舟沅的花臂纹身,红色挑染的头发去开家长会的场景,好像确实也不是那么回事。她皱着眉,点了点头说道:“行。”大白拍了拍她的肩膀,高兴道:“够意思,回头哥请你吃饭。” “行,别贫。我是看白洛洛的面子上,不是你噢。”陈阮嘴角勾起一抹笑,摇了摇头。大白接了个电话就走了,陈阮恍然想起上次答应白洛洛要给他买棒棒糖来着,那就正好家长会给她。 白洛洛是大白女儿,亲生的,他结婚早,刚结婚就生了小孩,然后老婆出轨,他们离婚,最后白洛洛跟了大白。白洛洛喜欢和她玩,管她叫小姨。 大白跟她说,洛洛你看你命多好,你爸这么帅。白洛洛说,不,我小姨比你帅一百倍。 周五那天陈阮难得穿了一件正常的牛仔裤,没破洞,戴了帽子。白洛洛那小孩见到她就叫她漂亮小姨,可爱得很。他们老师姓孙,孙老师也知道白洛洛家里的情况,但对于陈阮的到来还是很惊讶。 结束了半天的亲子活动,陈阮差点没累死。主要是小孩子太多,玩起游戏来房盖都要被他们震塌了,真不比他们乐队的声音小。白洛洛很乖,没要小姨抱,拿着棒棒糖自己吃。 大白对她说谢谢,陈阮说谢什么谢,于是开玩笑说改天你请吃饭就行了。离开的时候,他们分开走,陈阮租的房子离这边近,散步回去正好。 没想到快出门的时候遇见了孙老师,她不好意思地问陈阮,“其实,我家孩子特喜欢你们乐队,尤其是您,因为高三上课,演唱会没去成,不知道可不可以替她向你要个签名。” 陈阮笑着说当然可以。 奋育小学初中高中都连在一起,今天高三正好在上课,陈阮说如果不打扰的话,她可以和孙老师的小孩见一面。孙老师很开心,正赶上下课时间,说可以去高三办公室,她和几个老师都熟悉,也不会有人看见,让陈阮陷入麻烦。 “谢谢。”陈阮刚道谢,孙老师却不好意思说:“哪里,我还要谢谢你。” 高三办公室没人,孙老师说恍然道:“对了,我才想起今天是周五,高三没有课的教师要去开会,办公室那里正方便。” 没过一会儿,陈阮就见到了孙老师的女儿,叫林西,看起来是真的很喜欢她,陈阮和她拥抱,拍了张合照,说,也谢谢你的喜欢。林西说要蓝色海岸加油,她会一直支持他们,还有她,“我还等着攒钱去看你们的全国巡演呢。” 陈阮说,好,会有那么一天的。 离开办公室的时候,陈阮无意间碰到靠外面桌面上的教案,她小心拾起,却在封面处停顿了几秒,蓝色的封皮,上面用钢笔随意写下陈字,然后又被划掉。 字迹有一种熟悉的感觉,陈阮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 孙老师转过头问她怎么了。看见她小心地擦拭着那上面的灰尘,笑着说道:“没事,给他们放桌子上就行。没那么讲究。” 陈阮刚想打开,却忽然意识到似乎并不礼貌。于是点点头,把那本掉落的教案又放回原处。 走出学校,陈阮打开手机,仍心不在焉地回忆那字迹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就在以为自己想不起来的时候,她忽然手指顿在沈承屹的联系方式上。陈阮的眼睛猛地睁大,颤抖地抬起手,疯狂地翻找着手机相册被自己收藏的照片,就在几年前,十二月份的圣诞节。 沈承屹亲手给她写的贺卡。 他说,陈阮,圣诞节快乐。 陈字逐渐与刚刚在办公室那本教案上的字迹重叠,一瞬间,几乎是不可能的设想迸发,钻进陈阮的脑海中,回忆汹涌,倒回她在演出场外和沈承屹相遇那天。 陈阮颤抖地拨打着沈承屹在市一中办公室的电话,电话响了几声,那头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你好,哪位,请问你找谁。” 她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努力保持平静,一字一顿说道:“我找沈承屹。” 电话那头停了几秒,似乎是有些抱歉道:“不好意思啊,沈老师早就已经不在这里教书了。”见另一头迟迟没有回复,那头继续道:“喂...你好,听办公室的张老师说,他三年前就申请调到西怀市了。” 陈阮捂住嘴巴,颤抖地道谢,然后猛地挂断电话。 在那瞬间,她感觉天旋地转,一切她以为真实的东西都被击碎了个彻底,构建出来的世界如同虚幻。她单手捂住心脏,眼泪猝不及防夺眶而出,伴随着远远传来的高中的上课铃声响起。 她猛地调转回头,向学校飞奔。陈阮的眼泪一直往下掉,就像止不住似的。 三年,沈承屹你个王八蛋。 三年前你就来了西怀。 我们之前也许曾经见过面,那些都不是她的幻觉,但她一次都没有怀疑过,她以为是假的,是她太想念沈承屹才出现的幻想。 原来不是。 还有那本教案上的陈,是不是他错写成了她的名字,然后划掉了。 陈阮以为自己有一万句话想对沈承屹说,有千万个问题想去问他,想去和他完成那场未实现的赌约。 高三教师开完会一起回到办公室的路上,几个年轻的教师说晚上不如聚餐,缓解一下高三紧张的氛围,“沈老师,你教的语文在重点班竟然能平均分能达到一百零五,太厉害了。”张老师拍了拍身侧的人,却见他迟迟不动作,于是他们纷纷抬头, 走廊尽头站着个人,女生扣着鸭舌帽,可能是因为刚刚剧烈运动的缘故,凌乱的披散在肩头,没穿校服,也不是老师。脸好看得出众,但又说不清楚在哪里曾经见过。 “沈...”张齐刚想说话,却看见身旁的人的眼眶红了。他震惊地抬起头,望向对面的少女,猛地拍了一下脑门,恍然大悟。 苍天,这不是前几天在隔壁体育场演出的乐队里面的一个乐手,当时好多学生要去看,但后来因为临时加课没去成,他看过学生手里的门票,上面就印着乐队这几个人的照片。 沈老师那时候还和学生说,他去了,给他们班学生都气得够呛。 好家伙,这俩人竟然是认识的。 或者不止认识。 张齐心下了然,拍了拍几个年轻教师的肩膀,使了个眼神,几个人说有事先走了。 走廊一下变得安静,只剩下他们两人。 陈阮刚刚想问沈承屹很多问题,但现在似乎都不重要了。 因为沈承屹抱了她。 那瞬间,那年窗边离别的吻,他的呼吸,他的眼泪,陈阮与他许下的赌约,沈承屹温柔地在她耳边说着“下不为例,阮阮”。 一切崩塌的世界,被毁掉的那些,全部重组,拼好,由沈承屹亲手再次交给了她。 沈承屹的手臂慢慢覆上她的后背,两人肌肤相贴,他轻轻在陈阮耳边呢喃,“我输了。” 在这长久地的,以时间为轴的漫漫征途中,沈承屹早就输得彻底。 于是他再次望向陈阮,一字一顿地说着,“我爱你,陈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