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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罔作揣度,纷纷自案上端起酒。 二帝共飨两国大军,理当执手以祭。 酒碗成线而连,酒光荡而粼粼作晃,让人眼花。 他复又命人注酒入碗,待将满时端起。在身前平持半臂之距,冲众人高声道:“下赏,凯旋得归二军!” 话毕,仰脖倾碗。倒酒入喉。 渍溅袍襟,酒尽之时,猛地落碗至案。 铿然一声响。 底下百名将校齐齐振甲,双手举碗,高声呼道:“谢陛下!”均是送碗至唇,一饮而尽。其后八方营道之上,数万大军闻音之后亦呼谢恩,声震如波。一方方荡漾开去,响透山川平原,摇动夜幕苍穹。 她人紧眼热,望着这血气万丈不休之景,心口似饮了烈酒一般的辣。 真男儿当如是。 同他并立在大军之前,听他祭亡赏军。观万人甲动谢君。心底悸动一波似比一波凶。 贺喜忽而一攥她地手,再次注酒端碗。身子侧过来半边,朝向她,偏头望一眼底下两军将领们,而后开口,声音不高却沉,道:“中敬,谋策英果主帅!” 英欢愕然。 盯着他,手冰人冷,开口不能言。 他语气决绝,不容人抗,寒眸之光尽扫两军大将,而后自饮碗中之酒,甩碗于案上,眉扬之刹,霸气四溢。 邰军中不必说,邺齐诸将更是无人敢逆。 一时间,东西两面将领们纷纷越案出列,蓦地朝北单膝跪下,垂首齐声高喝道:“敬陛下!” 她哑然,手更冰,人更冷。 几不能信。 孤身单骑探巍州城防的人是他,精心谋策定二军共伐之计的人是他,率军北上阻中宛援军的人亦是他。 可他竟将这种种殊荣统统让与她,竟将这疾役大胜之功推给她一人,是将何意! 又让她情何以堪! “平身。”他冲下开口,声归淡漠,见诸将回案,才一按她的手,拉她入座,而后看着两面将校,高声道:“坐!” 众人这才敢坐。 大宴始开。 夥兵们抱来坛坛军酒,又将荤素之菜一样样摆上来,先上北面帝案,再去东西两面散案,最后又去营道上给士兵们添酒加菜。 英欢狠狠一挣,将手从他掌中抽出来,面作不动声色之态,心中却是怒火冲天。 不知他今夜到底存了何意。 竟让她连连手足无措,于两军万人面前任他摆布。 贺喜嘴角牵起一丝淡笑,看她一眼,转而望向下面,抬手随意一挥,慢声道:“今夜庆功,都不必拘束。” 话虽平常,可两军将校们哪个敢在御前放肆,都是压了声音谈笑,又时不时地抬头去看圣上脸色。 英欢压了压心头之气,半晌才抬眼,目光扫向西面邰席间,一下便撞上方恺直冲冲地眼神。 她眼睫一动,就见方恺立时埋了头下去,抓了案上的rou过来啃,不再看她。 后面坐着曾参商,一双大眼映着火光,脸上神色说不清道不明,见她目光一路探过来,也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英欢皱眉,略一咬牙,心中顿时更加恼怒。 好端端的事情,偏叫他搅成这般乱! 有烤rou上案,大盘银光烁烁。衬得其上油亮烫意更甚。 贺喜斜眉瞟她一眼,微一弯唇,也不多言,伸手扯过面前长盘,抽出匕首开始剔骨割rou。 动作一丝不苟。慢慢地,一下又一下,将那羊骨尽数撇去。 然后横切竖划,将rou割成片片小块。 她余光瞥见他的动作,先是一愣,而后陡然一惊,抬头看了眼前方正在享宴地将校们,莫论如何也不敢相信他会当着众人的面做这种事。 定是…… 不可能的。 脑中才闪过此念。眼前盛了rou的长盘便被他自一旁抽过去,下一瞬,那一盘已切成了入口小块地羊rou便被他推到了她这边。 下面低声谈笑声突然变得更低。 坐在临靠御前地将领们手中动作都不约而同地滞了一瞬。 都看见了他在做什么。 英欢面庞微微泛红,搁在案上的手用力扣住案沿,又愤又窘,却丝毫发作不得,半晌才扭过头去,狠狠瞪住他。 “吃。”贺喜嘴角轻咧,声音低不可闻,看她容怒不动。忽而凑过来一点,又道:“我一向是说到做到之人。” 她面色遽然更红,惊然想起那一回他的话---- ……若是不肯吃rou,以后我便都来喂你。 数万大军之中。两军大将之前,他竟然旁若无人地对她行此调笑之举! 她咬牙,眼里一片刀光剑影。 他低笑,眸间一湾若水绵情。 英欢头疼万分,抵不过他这外温内霸之举,敛了目光,恨恨地拾箸就盘,夹了rou送进口中。 虽是欲拒他于万里之外。却又断不能在众人面前与他相顶。 否则便是更显暧昧。 只能这般冷面冷色,故作波澜不惊,似是不知其意一样,一口一口将那盘中羊rou吃下去。 心中却将他恨了个全透。 贺喜脸上笑容愈大,低眼伸手,拉过她那盘的羊腿。用力撕下一块来。便同底下将领们那般,直接送到嘴边。咬了起来。 她不愿再看他,蹙眉良久,才甩了银箸,握过前面酒盅,自己注了半盅酒,而后抿了几口。 烈辣酒水过喉而下,心中恼怒之情才消了一些。 手腕顿案,酒盅刚刚落下,便被他从一旁拿了过去。 她来不及反应,愣了一下才侧头看过去,就见他已然拿了那酒盅,眉斜扬,眸黯邃,压着她先前碰过的地方,将那盅中之酒饮尽底下已无一点人声。 全都看着北案之上,他二人之间,一举一动。 贺喜薄唇淡淡一抿,将那酒盅在掌中转了半圈,似是自言自语道:“不若奉乐楼的醉花酒。” 英欢眼里直冒火,欲开口时又听他道:“酒似人,当日酒香甜美,今日酒辣非凡……” 他说完之后,转过头来看着她,笑得让人心悸。 分明就是有意的。 她咬唇,忍住心头急窜之怒,扭过头去,不动亦不开口。 东面案上忽然有人起身,趋步向北,直到他二人座下才停,屈背躬身,恭道:“陛下。” 贺喜脸上笑容灭了些,低应一声,“何事?” 英欢看过去,两日来常见此人跟在贺喜左右,俨然一副心腹之样,瞬时想起来,这正是当日在杵州也随着贺喜的那一位。 不禁一挑眉。 谢明远直起身子,也未抬眼,只是道:“入夜前接余肖将军部来报,道巍州城内换防简葺皆全,请奏陛下是否移驾去城内……” 巍州既下,城归邺齐所有,贺喜命余肖之部接管城防事务,自留于北面大营之中不动。 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