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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少年在练剑。陆有矜翻来覆去地看:“这……是我么?”谢临心一抖,把画抢过来盖在书下:“该画的都画完了,这……这张是滥竽充数,随手画的。”陆有矜看谢临这个样子,倒不愿轻易放过他了,一展臂把画拿回来,唇角含着笑:“这衣色和发饰都没错——画得还挺细致。”谢临反倒不去争抢,坦然地坐在椅上道:“我画画很少讲究题材,只是信手一画。”陆有矜又拿起那几张家畜图看看,了然的点点头:“可不是,屈居鸟虫之后。”谢临想起他画这幅小像时的情景,又不免双颊发热。那是两月前的某个夜晚,他心思纷乱,想着江琛的话,实在无法闭眼入眠。随手拿起笔,在纸上糊里糊涂地涂鸦,等那剑影凸显,挺拔的身形从笔下跃然而出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画了什么——画的过程中他不曾回想任何细节,落笔却没有丝毫停滞,衣衫发饰,细节斐然。谢临在灯下举起这画审视,画中人乘着剑影,映着烛火,看着看着,谢临倒是疑惑了——这个人究竟长在了哪里,怎的不经思索就蹦出来了呢?他抬眼看看窗外,夜色把月亮遮住,只有星星零落地挂在夜空。今夜,不会有人推开这扇房门,为他和春宝读书了。谢临叹口气,蹒跚地移步挪到床边,腿兀自抖个不停。他咬牙脱衣上床,却久久没有入眠——在他尚属稚嫩的生命中,只和少数人亲密。表哥,是和舅舅一般的亲人温存。沈均则是因为相同脾性的吸引,再加上年龄相仿,从而相知相交,除了离别时的晦暗,余下的日子都是纵马长歌,轻快洒脱。那陆有矜呢?谢临凝眸细想,他和自己认识的时间不长,却已经在自己心中占据相当重要的地位了——他盼望着陆有矜的脚步,在短短几个月里,他已经能准确地辨别出他的步调。但江琛说的那番话,又是那么无礼和……羞耻……谢临翻一个身,又想到,他也经常瞧见江琛和那男人亲密,想必也知晓男子之间的□□,他会如何想?会在心里厌恶吗?那个夜晚,他第一次因为疼痛之外的原因失眠……“你在想什么?”陆有矜低沉的声音响起,把谢临拉出回忆。“我……”谢临停顿片刻开口道:“我在想每个人都在做事,我却在这儿画画养伤,没钱没力,什么忙也帮不上。”这也不是谢临编造的借口,这个事情已经困扰他很久很久了。诺大的深柳堂,除了像他这般不能动弹,或是的确病重无法起身的,都能干些力所能及的杂活。就连六子,也每天去河里挑水,给厨房送去。而不能干活的人,家里也大多会挑几担粮食或拿些铜板过来答谢。自己,大约是深柳堂让人侧目的异客了吧……陆有矜看着谢临,他今日穿了浅青色的春衫,薄薄的布料从少年颀长的脖颈下妥帖地一溜儿顺下去,皎然如带了翡色的玉。陆有矜不知为何竟脱口道:“就当我金屋藏娇罢,你安心养伤便好。”谢临却听不得这个,脸登时沉下去,倨傲地抬起下巴,俨然又变成贵重骄矜不可亵玩的模样了。“深柳堂本就是救人的地方,你好好养伤,便是正事。再说上元节时,孩子们的灯笼都是你画的啊。”陆有矜又认真看了看那几幅画,笑笑道:“你莫要自怨自艾。真想赚钱也容易——我把这几幅画拿去买,就是一笔钱。”谢临皱起眉头:“字画清华,酬赠尚可,怎能去索要他人钱财?”陆有矜一怔,他想起了一个人,这个人只是一张薄薄的纸笺,一个角落里不明显的小印,一个旁人口中的影子。但陆有矜在这时分明想起了这个人,也许他就是这般想的吧——所以摹写的帖子都用了印,生恐别人拿自己的画去牟取钱财。没曾想过了片刻,谢临又沉吟道:“也可。若能卖了换钱,对深柳堂也是一桩好事。”陆有矜倒是犹豫了:“你真要卖?”“是。”谢临举起那张鱼,仔细端详了一番。对于自己的书画的功底,他很有自信。但涉及钱财交易,他反而没了底气:“你说有人买么?”陆有矜接过画:“你若想卖,我就帮你。”“卖吧!”谢临随即自嘲般笑笑:“这笔字画算是学对了——谁曾想我还有卖画为生的一日呢。”他又想了想,把其中一张抽出。那张画上是一个舞剑的少年:“这张就别拿去碍眼了,总之是卖不掉的。”陆有矜故意微笑道:“景很美,怎地卖不掉?”“因为景色中间……”谢临伸出二指,轻轻搭在画中人身上,把那练剑的少年完全掩住:“站了一个他啊。”就这一瞬间,陆有矜猛地酥麻入骨——好似那手覆上的不是画中人,而是他陆有矜!他只觉从头到脚被两个手指笼住,捏住……他的脊背,腰臀在这刹那都感觉到了手指的温度,陆有矜的脸蹭一下通红——这快感来得如此荒唐,强烈又可笑。还好只是片刻。还好谢临低着头,没有看到身边人泛红的脸。陆有矜肩负起卖画这个艰巨任务——其实并不艰巨,若只是卖画,陆有矜一开口,亲卫府的下属怎么也会给他这个面子。但是陆有矜不会开这个口。都是温婉鲜活的生命,被一双善良的眼睛记住,被一双精妙的手画出。他不会把它们随便卖出,不会把它们交到曾握刀剑的手里,不会把生活的美妙交付给生命的屠夫。这画属于良辰美景,属于寻常巷陌里的一户户人家。他要给每张画寻觅一个最温暖的所在,让最恰当的地方收容这笔下的生命。他去了德济堂,黄色的小鸡雏适合德济堂。当然这幅画没有收钱。陆有矜一步一回头的走了。祺儿看着陆有矜恋恋不舍的样子,笑了:“您若舍不得这画,就取下拿走看吧。”有个画上有个牛,他便卖给了巷子里的人家,这家人乐呵的收下,正是春耕时节,家家户户都是爱牛喜牛的。这幅画的确挣了两个铜板。那张小鱼,陆有矜留给了自己。轻轻摩擦着那幅画,朱红的墨色迤逦的晕开到他的拇指上,久久未曾褪去。只是陆有矜最近也忙了起来,亲卫府中向来和他一起搭档共事的秦肃有了新差事,急吼吼地来找他:“陆哥,我接了个新差事,咱们以前的案子就全拜托你了。”陆有矜唔了一声疑惑道:“什么活儿,怎的不叫上我?”“我要去看看是不是有王孙流落民间,”秦肃唇角轻轻一勾:“你毕竟是前朝过来的人,也许上头还是怕你有私心吧。”陆有矜一怔,微微皱起了眉头